第563章 君子至止
周塔塔走了之後，江依依把門關嚴實了，還鎖了個透徹。
楚陶然一言不發地看着她的動作，連姿勢也沒有過變動。
「我不換鞋了。」她說。
「嗯。」
楚陶然的手從長褲口袋裏抽出來，搭在了杯子的杯底上，食指在上面輕叩著。
江依依踩着高跟鞋走過來，在他面前站定，問：「好看嗎？」她揚了揚高高紮起的馬尾辮，發尾蓬鬆，如黑色海藻，鬱郁濃密，在肩頭堆砌了蜷曲的弧度。
楚陶然不說話，低頭看着她噙笑的嬌美面容，指尖叩動的頻率更高了。
江依依笑得深了些，走到一邊，把身上的大衣脫掉掛在了椅背上，那個小包是掛在連衣裙上的。
肩頸一片雪白，落上了黑色髮絲，襯得更是如羊脂膏玉，墨色琉璃，她回眸輕靈一笑，耳垂上的星星耳釘一閃，鎖骨錯動了誘人的起伏。
她比以前要瘦，這露肩的短裙，更把她包裹得纖細了。
她覺得有些涼，可心裏涌動着巨大的熱情，好似這些年來，她最大的熱情，便是此時此刻。
走回到楚陶然面前站定，她睜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楚陶然看，兩人的目光交匯，片刻后，是楚陶然先轉開了臉。
他拿起手邊的高腳杯，在唇邊喝了一口。
江依依望着那在他唇邊流過的殷紅酒液，握了他的手，細細觀察過他的指節，就著舉起來也喂自己喝了一口，楚陶然任她擺佈著，看見她在喝酒的時候，濃密卷翹的睫毛舒和地闔上了一瞬，又如星河重新開始流淌閃耀。
「嗯……有點性感。」江依依如是評價這款紅酒。
楚陶然插在另一隻口袋裏苦苦壓抑的手，下一秒就握緊了。
楚陶然到現在為止，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江依依含笑鬆開了他的手，輕佻地撥了撥楚陶然隨着視線垂落下來的劉海，沿着他的臉側，似羽毛擦過，在他的下頜處按了按，把手放下了。
「你真的瘦了些，但還是英俊瀟灑。」
楚陶然看着她，眼睛灼人，人卻不言不語。
江依依拿了他的酒杯放到一邊的桌子上，牽了他的那隻手，笑着在他指尖吻了幾下。
楚陶然縮着手指躲了下，終於開口問了：「要說什麼重要的話？」
江依依非要牽着他的那隻手，掀起眼睛看他，問：「你覺得呢？」
「快說，工作室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是嗎？」江依依踮腳，歪頭湊近了些他，仔細看了看，「那我就只好長話短說了，但三三你一定要把每一句都聽仔細。」
她落腳，另一隻手打開的小包，拿出了一個紙雕小盒。
楚陶然從看到那盒子的第一眼起，眼裏就變化出了一種激蕩的光彩，但同時又湧現了不容涉足的抗拒，他掙着江依依手上的牽制。
可她不讓他拒絕。
「楚陶然先生。」江依依仰頭看他，把那精緻的紙雕小盒拿到了二人之間，「站在你面前的這個人，她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女孩，她有很多缺點，她挑食，虛榮，愛珠寶名首飾，喜華貴美衣裳；她還任性，不體貼，不大度，滿口荒唐，惹你生氣；她這人也是很無能的，活了這麼些年，連自己也照顧不好，生活一團糟……」
「江、依、依……」楚陶然一字一頓，江依依眼光溫柔，慢慢盈上了淚水，但還是臉帶笑意。
「她細細想過，她有的，你都有，她沒有的，你也有，好在有你不辭辛勞地搭救，每每讓她出於水火，睜眼是你，閉眼也是你。」
她的淚水落了下來，輕輕打開了紙雕小盒。
楚陶然的目光一下抽離了，這枚戒指，世界上也只有她，能把它再找回來。
「我和阿姨說好了，我要你，她願意給，唯一的條件就是我從此再也沒有放棄你，不要你，丟開你的權利，六年前是我說的分手，六年之後的今天，我再也不會拿分手傷你了。」江依依笑了笑，看到楚陶然緩緩重新找回來呼吸，「我知道你失望，你想向我求婚，想自己親自圓滿，但我等不及了，我怕你被我嚇跑了，新的戒指要好久，我只能拿這個出來先把你捆住，但我保證，這絕對不是敷衍你，我以後會給你買更好，更漂亮的……」
楚陶然掙開了她的手，竟然把自己的右手別在了腰后，警告地看着江依依，胸口起伏不定。
「乖，我連戶口本都帶過來了，明天就去登記也行。」江依依把那枚陳舊的戒指拿出來，去拽他的袖子，「我知道你願意的，你就讓我一次，答應我的求婚吧。」
「……不要……」楚陶然縮手，望着江依依，咬緊了嘴唇。
「你不答應我，我要生氣了。」江依依去抱他，穿過他的腰，伸手到他後面去捉他的手，「三三，我一生氣，可要單膝跪地了。」
楚陶然眨了下眼睛，眼裏湧上了無措，像被這個心愛的人逼到了死角，變回了學生時期的青澀少年：「……江依依，我不能再這樣縱容你了……」
「那就寵我吧，當然，要是你捨得，對我疾言厲色，我也保證不哭。」
江依依捉着他的手，一根一根耐心地掰開他的手指：「乖，聽話，你若是不喜歡這個戒指了，我晚上就去買新的。」
「……我喜歡。」六年前的情人節，他就很喜歡，很喜歡這個戒指了。
「好三三，你最好了，最愛我，最疼我，我也最愛最愛你了……」江依依緩緩把戒指推進了他的無名指上，楚陶然僵了一瞬，耳朵突然紅了，惱得把她抱起來放在了餐桌上，站在她身前吹開她的頭髮，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江依依的兩腿纏了上去，將他拉近貼緊了自己，把他滾燙的臉拽了起來，捧着他的眉眼吻了又吻，說：「你敢再把它埋起來，我就把你的畫也埋起來。」
楚陶然氣得急急去咬她的嘴唇，道：「家賊難防，你連棗樹下也敢挖，幸好沒把樹給挖倒了。」
坐在樹下等到天明的那個深夜，他埋得有三尺之深，還是被這個人重新拿出來對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