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爰得我直

「連提取指紋這招都用上了，我總得看看你們兩個小學妹是要幹什麼。」劉澍抱臂站在一邊，黑黝黝的一張臉，在夜色里，實在是黑得純粹，黑得徹底。

「那對你看到的，還滿意嗎？」江依依客客氣氣回收評價。

劉澍擰眉想了一會，艱難道：「只有你們三個人這樣，還是所有女生都這樣？」老實講，今天晚上，他對女生的世界，建立了新的認知。

活了這麼多年，挖掘到了一處知識盲區。

「沒那麼殘暴，只是我比較狠而已。」江依依掛在路燈上，剛剛的懾人氣勢已經斂去，僅剩一具疲憊的軀殼。

「太狠了，明明打了她一巴掌，但硬生生讓人家忘記了反擊。」劉澍一點都沒和她客氣，「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把人家不懂吵架的女孩子玩弄在股掌之間。以後誰喜歡你，估計是上輩子壞事做盡了。」

「你什麼意思啊？！你是不是覺得葛沁欣特委屈啊？！你知道她把彭彭的手弄成什麼樣了嗎？！」邵思琪每說一句，就狠狠推一下抱臂站在一邊的劉澍，覺得他說得真不是人話，劉澍由著邵思琪的大力，一推一退。

江依依琢磨著邵思琪這複雜的推人動作，嚴謹地問：「你們怎麼突然這麼……熟悉了？」其實她原本是想用「親近」這個詞，他們倆也不過是今晚剛認識，這麼快就能自然的打鬧了？實驗室吃橙子的事翻篇了？

邵思琪瞬間表情古怪，劉澍不自在地低咳一聲，偏過頭去。

這氣氛突然就詭異起來，江依依看看劉澍，看看邵思琪，心裏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你們……」

「真的不報警嗎？如果那個叫彭彭的女孩傷得很重，你們既然有證據，但又不揭露，不就是在包庇那個姓葛的女孩子嗎？」劉澍搶先問。

江依依瞟他一眼，看在他幫了大忙的份上，知恩圖報地接受了話題轉移：「無論彭彭那邊怎麼樣，她都不會把葛沁欣掛出來的。」她靠也靠不住了，直接灑脫地坐在了路邊上，兩手就大喇喇撐在膝蓋上，她用單純而無辜的眼神仰頭望着邵思琪和劉澍。

邵思琪扯扯嘴角，從善如流地在江依依旁邊坐下，劉澍也就跟着在邵思琪的旁邊坐下了。

江依依瞟一眼邵思琪腳邊，靠得很近的劉澍的運動鞋，沒說話。

「彭彭肯定還不知道都是葛沁欣害的呢！」邵思琪說。

「她知道，全部都知道。」江依依把兩手按在身後的水泥地上，仰頭看天上零落的星星，它們那麼單薄，卻又那麼可愛，「她這個人死心眼得很，葛沁欣給她編了幾天頭髮，可能還幫了她一些其他的忙，你也知道，她現在最看重的就是焦客，對葛沁欣肯定是感激的，而葛沁欣那邊可能跟她說了些這丫頭不會回絕的話，她就只好和人家一路玩著。比賽的事，她可能並不清楚葛沁欣的具體安排，但知道對我不利，估計她覺得自己應該比我能應付，就瞞着葛沁欣和我換了，既不想我受傷，又不想讓葛沁欣覺得是背叛。」

「感人。」劉澍不咸不淡地說，諷刺夾在尾音里。

他理解不了，這樣兩邊相互，不如及時取捨。一千種方法，她偏偏選了唯一一種將自己放在危險位置的那一種。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被他這麼一說，就像是做閱讀理解題一樣，給出這麼一個冷冰冰的結果，無端地讓人感到不適。

「你感性思維是真的差。」江依依也一點都沒和他客氣。

劉澍沒明白哪兒說得不對，黑臉困惑起來，就像破不了案子的包青天。

「對。」邵思琪同情地拍拍他寬厚的肩膀，「多看點文學作品，這個世界上總有電路理論解決不了的問題。」

「……」劉澍默默地把頭轉向了另一邊。

這又是他的知識盲點。

「那彭彭也太傻了吧！她告訴我們，我們事先就找葛沁欣問清楚不就行了嗎？！」

「因為之前我們都沒走到終點啊，我們都在同一個迷宮裏兜圈子，計較誰更應該讓著誰，生怕自己是那個在意更多，付出更多的傻瓜，就是不想向自己在乎的人服軟，可事實上，就是因為我們都太謹慎，在這個迷宮裏躡手躡腳地走，結果誰也沒看見誰，就錯過了拼出完整真相的機會。現在我們都站在這個事件的結局了，可以俯瞰這整個迷宮，當然可以一眼看出其中最簡單、最省力的那條了，可人生偏偏就是沒有往那個方向走啊。人類之所以只能是人類，就是因為我們只能被命運戲弄，而不可戲弄命運。好不好玩，這麼一場精疲力盡的鬧劇，我們贏了，也是肝腦塗地。」

劉澍轉頭回來，他發覺今天晚上真是沒白來，雖然還想不明白為什麼三更半夜仍在女生宿舍外面和兩個學妹瞎扯，還是三人並排坐在路邊的水泥地上，就像等著天亮就上班去要飯一樣，但異樣地精彩，趣味非常。

「那就讓彭彭自己來決定吧，我們尊重就好了。」邵思琪把頭抵在膝蓋上，今天她也是累極了，為了不讓葛沁欣有喘息和應對的時間，她們拚命地搶時間，忽而，她背脊一僵，小心翼翼發問：「要是我以後……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有一天幹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怎……怎麼對我……」她那粉粉的腦袋哆哆嗦嗦轉頭打量江依依，江依依的眼裏殘存着精明的餘燼。

江依依的目光落下來，凌厲一笑：「你試試。」

劉澍伸出一隻手，利索地把邵思琪的頭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