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投我以木桃

「你是不是胖了？」嘉貝在江依依身後關上辦公室的門，隨口道。

江依依坐在辦公椅上，撇撇嘴，問：「胖得很過分？」楚陶然天天說她不胖，導致她對自己的判斷已經喪失客觀性了。

「沒，你以前是太瘦了，現在正好。」嘉貝慎重地看了看她，「楚先生……還好吧？」

「好，今早的意麵煮得還不錯，心情很好的樣子。」江依依習慣性想去拿桌上的仙人球，恍然記起被楚陶然養在工作室了，「這是你的新年發色嗎？」

嘉貝甩甩自己的藍黑中長發，最近接長了一些，整個人顯得柔和。

「別提了，我媽前幾天來看我一次，說我現在越來越娘了，要給我找心理醫生。」

江依依哈哈大笑，不知道林媽媽這到底算是了解她兒子還是不了解她兒子，嘉貝確實活得怪異。

「沒事，性別識別障礙在你這個年齡突然出現的概率是很低的，你大可這麼和你媽說一聲。」

「對啊，一般都是從兒童時期開始的。」嘉貝坐在了辦公桌前，詫異地看着江依依，「你對心理學還有研究啊？」

「寫東西的人，觸類旁通而已，研究倒是算不上。」江依依從抽屜里翻出了一盒巧克力，拿出來和嘉貝一起吃。

酒心巧克力，江依依好久沒吃這個味道了，兩種迥異的醇在舌尖碰撞，巧克力殘留在唇齒，酒香躲藏在喉中，有種低調又複雜的撩人意味。

她突然想到了某種瑰麗，和一雙如酒色瀲灧的眼睛。

「大都是從兒童開始？一般是由什麼原因引起的？」江依依突然興緻大發。

嘉貝團了一把巧克力包裝紙，拋進了紙簍，說：「我也不是特別了解，大學的時候查過一些關於『異裝癖』的資料，看到了一點性別識別障礙的，好像是……與性別相關的某種心理陰影，比如家裏重男輕女，然後女孩子會有男性化的傾向，因為覺得這樣可以獲得更多的愛，也更符合家人的期待，或者是……男孩子過多地被打扮成女孩子，經常和媽媽在一起，缺少男性榜樣，時間長了，會覺得自己應該是女孩子才對……」

江依依沉思片刻，問：「那會不會有一種男人，他穿女裝，但和女生談戀愛？」

嘉貝花了好幾秒來理解江依依的意思：「你是說……他生理體征為男……但心理體征為女……但是他又和女生談戀愛？」

江依依自己也被繞暈了，搖了搖頭：「不，可能是我想複雜了，應該他就是喜歡穿女裝，跟性別識別沒有關係。」

嘉貝從江依依的文件紙上撕了一根細窄的紙條下來，兩端反向拼接，展示給江依依看：「我看東野圭吾寫過一本《單戀》，講少數群體的，說男女性別實際是莫比烏斯環，不同，但想通。其實大部分人的性別特質里都是男女混雜的，勇猛的人也會有溫柔，細膩的人也會有暴戾，做這種劃分從莫比烏斯環上來講，是沒必要的，但書里有個差不多的情況，說你講的那種穿女裝和女生談戀愛的男人，本質上，可能是女性同性戀，因為他其實是認為自己是女人。」

江依依一個寒顫直打到心裏，這就太荒唐了，但是，又好合理。

她擺擺手，笑了笑道：「不說這個了，你找我有什麼事？過完年後再說都不行嗎？」

嘉貝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將她看了好幾分鐘，然後認真地問：「你沒發現我今天有點不一樣嗎？」

「發色和衣服。」

嘉貝面露不快。

「都相當好看。」江依依又接道。

嘉貝冷哼一聲，低頭又拿了一塊巧克力，拆包裝紙的時候動作很粗魯：「沒覺得我的內在有了天翻地覆的提升嗎？」

江依依眨眨眼睛：「你是指在看東野圭吾？」

「我最近在玩邏輯。」嘉貝掃她一眼，語調得意。

江依依點點頭，本格推理，東野圭吾的推理小說確實值得讀。

接下來，嘉貝說了一句讓江依依大跌眼鏡的話。

「我打算換陣地，寫推理小說。」

「那你的校園愛情故事呢？！」

「那個誰愛誰寫，我反正是寫夠了。」嘉貝對江依依的驚訝很滿意，覺得自己很是壯舉，「再說了，我寫人物都是符號化的，他們說就跟『童話故事』或『動畫片』一樣，也挺有道理，我的表達都淺顯簡單的，但這種符號化，可以正過來利用，又可以反過來利用，尤其是反過來，不就正好是個懸疑故事的反轉嗎，我可能會比較適合寫推理。」

「文字是一方面，那情節呢，推理情節至少得讓讀者為了看到真相而一直讀下去吧，要是太簡單，太爛俗，讀者一開始就看出來了兇手或者真相，那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我打算寫校園懸疑推理。」嘉貝一本正經。

「……」江依依覺得自己被嘉貝耍了，「柏島懸疑類的一直還是空白的，你要是想，開天闢地一下也行，但我勸你慎重，很可能因為校園言情而喜歡你的書迷會認為你背叛了他們，拋棄了他們，而你的第一本懸疑推理，更可能也根本無法打入推理門類，這樣兩邊都討不了好，你的損失會很大。」

「現在的損失就不大嗎？」嘉貝無所謂地自嘲笑了笑。

最近幾天，一篇關於嘉貝的、指名道姓的批評文章一直保持着較高的熱度。江依依昨天晚上也就那篇文章研究了一會兒，文章作者指出的嘉貝的幾個問題還是有一定討論價值的，有些在理，但其中也有一部分，在江依依看來，就是利用文字的煽動性，在嘉貝早期的幾部作品上吹毛求疵，配合的是語言文字上的共鳴激發，而不是公正的文學批評。

偏偏這顆專門為嘉貝打造的石頭，真的激起了不小的風浪，網絡上對嘉貝本人，是鋪天蓋地的嘲意。

「沒必要，懂的人自然懂，讀者在挑選作家，我們作家，又何嘗不是在挑選讀者？」

江依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