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摻執子之祛去

第608章 摻執子之祛去

「江依依,你再刁滑一點,可就不是好人了。」沈清玦看她吃芒果罐頭吃得津津有味,說道,「虧得學長捨己為人先收了你,不然由着你為禍人間真要雞犬不寧了。」

「你怎麼知道不是我先收了他?」江依依咬着細勺,對沈清玦笑得意味深長,「我和他是同一種人,沒那麼善良,頂多眼裏多放幾個人,心裏窄得很,顧及一個也就夠了,人就那麼一份真心,掰碎了分你分他的,最後只會誰也撈不著好,給的人是個心碎的人,被給的人是些涼薄的人,不如就把整個全部只留給一個人,這樣兩個人都知道『珍重』是什麼意思。」

「可是你們和我們不一樣啊,你們怕什麼?」沈清玦苦笑着搖搖頭,「你們什麼也不用怕,你們不用依附於家庭,你們的力量是強大的,可我和花酒,永遠都沒資格把這家搞得雞犬不寧。」他們是最該對這個家感恩戴德的人。

人與家庭的關係,在江依依的視野里有無數或平和或極端的例子,從楚陶然到她自己,又看着沈清玦和花酒的掙扎,再到如今她就要與楚陶然新建一座名為「家」的屋子,他們這類人,勢必是狹路相逢了。

楚陶然進來,左手是迷迭香草,右手是從隔壁別墅拿來的紅蝦。

「你說了什麼不好聽的,他怎麼這麼不高興?」楚陶然拍了拍江依依的肩,一眼所及沈清玦臉上的鬱氣。

「能說什麼,罵你學弟了唄。」江依依把芒果罐頭都吃掉了,空空的玻璃罐推給了楚陶然去洗。

「也是你學弟。」楚陶然提醒她,畢竟江依依的碩士學歷,是在A大讀完的。

「你竟然還真成了我學姐……」沈清玦輕聲嘀咕了這一句,走出去了。

江依依就隨便地坐在吧枱旁剝著那些沈清玦留着紫皮的蒜頭,她不愛吃蒜,不光是蒜,蔥姜一類都挑剔。楚陶然一向是做菜的時候放進去調味,盛到器皿里時又一一挑出來,江依依眼裏看不到,也就當沒這味道了。

她握著幾枚剝好的蒜在手心裏抖了抖,去了紫皮的有些黏皮膚,看着光滑,卻好像這潔白來的極其懦弱,總黏人一般,相反那些留着一層紫衣的,摸著有細微的筋絲毛毛糙糙,但相當乾燥,在手裏也相互碰撞地自由又利落。

她是小時候就忍下了些事情,心性變得與別人不同了,看事情也過於早熟與冷漠,早早生成了紫衣的繭,不是不依賴人,是覺得自己沒資格依賴,同時也隱隱覺得別人是不值得依賴的。她藏着辛辣的味道在這囫圇的世界裏咕嚕嚕地滾動,以為自己會一直滾動下去的時候,磕撞了楚陶然,才懵懵懂懂地停下來。

他好像至今為止也沒有強行剔除她的紫衣,狠著心咬咬她的時候,也不覺得她又辣又嗆,只是別人都認為這提防的紫都是長著倒刺的,走得近了,勢必會遭到嚴重的反噬,只有楚陶然摸摸她的頭誇這紫色很可愛。

她不赤誠,楚陶然也從不要求她赤誠。

以為相愛的人是必須要赤誠的,可他們倆就這麼習慣了一路走來,即使不赤誠,在一起時,也變成了赤誠。

江依依羨慕沈清玦與花酒的,就是那種她這輩子都沒有辦法擁有的,對人對物的赤子之心。

他們的兩顆心太潔白太乾淨了,才那樣禁不得傷,像那些從層層防備下被剝離出來的白蒜,稚嫩得經不起火候。

「三三?」江依依叫了他一聲,楚陶然已經把那小束翠色的迷迭香在水池下沖洗五分鐘之久了。

楚陶然低了低頭,關掉了流水,把迷迭香放在碟子裏備用后,擦擦手,忽然轉身斜斜倚在了料理台上,目光緩緩流淌到江依依這邊來,看了看她手裏把玩的幾個蒜瓣,沉默地盯着她瞧。

「喂,還有四個人等著吃飯呢,你抓緊點行不行?」江依依說。

「不急,花酒帶江彬去買火鍋配菜了。」他依舊一言不發地注視着江依依。

江依依在吧枱上無聊地排列著白紫相雜的蒜瓣,直率問:「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在想事情。」

「我問的就是你在想什麼。」

「我也不知道。」

江依依手上的把玩停了下來,挑了一顆個頭最小的蒜瓣,估計楚陶然待會兒丟湯里的話,事後想撈也費事,所幸就拋進垃圾桶了,聽見輕薄的「吧嗒」一聲后,才抬頭苦惱地看向楚陶然,說:「楚先生,你能想像到一個哲學家的妻子會有多辛苦嗎?你能不能就止步在你的美術領域?」

楚陶然輕笑,和她說什麼,都是值得玩味的。

「我是在想,洪門的那次,我們還沒有在一起,那時候面對我,你會想什麼。」

江依依按著蒜瓣拱起的棱背,把吧枱上飽滿的蒜瓣按得一蹦一蹦的,她以前也這樣玩棗子。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江依依挑挑眉說。

「假話。」楚陶然脫口而出,閃著燭火般的目光,牢牢守在她的五官上。

江依依一點也不意外,信誓旦旦道:「沒想法,從小到大,這麼一起吃過的飯不計其數,沒什麼新鮮的。」

他勾勾嘴角,笑了:「那真話呢?」

「不知道以後會是誰那麼幸運,不需要用吃飯為理由而獲得一起相處的時間,而僅僅是在一起就夠了。」

「可惜我不會讀心術。」看得出來他被哄得很高興。

「啊,是啊,都怪你,不然我就可以把你拉上早戀的賊船,再稍微努力一下,說不準還能給班主任湊上一出他最愛發揮的棒打鴛鴦戲。」

楚陶然望着她笑,他其實想像得出來她那時候是什麼樣的思緒,但他就是想聽她說,尤其是耐心地說給他聽。

與六年前最大的不同,是頻繁問他「喜不喜歡」的江依依已經不再反覆追問了,但他常常一天一個觸動地去試探「愛不愛」的話題,想聽她一字一句說給自己聽,覺得自己缺了整整六年的東西。

「我好幼稚。」

「你幼稚起來,我才知道以前的記憶,竟然給了你那麼多感動。」

江依依輕笑着說,手裏的蒜瓣已經都剝成了潔白無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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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帆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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