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還予授子之粲兮
漆與白抖開滿手的瓜子殼,細長的眼睛望着楚陶然皺得死死的,說:「那不怪我,你當初那股『斷情絕愛』的勁兒,我哪知道是氣著玩的,還當你認真的呢,那我不得做個好大哥,給我最親愛的小弟媳打算啊!」
「他當初什麼樣子?」江依依興緻勃勃地問。
漆與白被問得正中下懷,閃亮着眼睛說:「就他家樓上,房間里,和我說了好多賊狠賊狠的傻話……」
「你處理好那件西裝了嗎?」楚陶然拽過江依依往漆與白那裏靠去打聽的手臂,轉而又強行扭過她的頭,一字一句地盯着她警告,「我問你,那件西裝處理好了嗎?」
江依依不耐煩地掙開他:「賠你個新的。」轉頭又要問漆與白。
楚陶然板着臉偏牽制着她,一直把她拽得拉去了他坐的那張沙發,牢牢控制江依依坐在自己身邊,這下江依依徹底遠離漆與白了,滿臉的不高興。
漆與白冷眼旁觀者那近於扭打的夫妻倆,嗤笑了一聲,問:「什麼西裝?」
江依依正被楚陶然霸道的控制壓製得着惱,鼓著腮幫就說了起來:「我把漂白劑當洗衣液給倒進去了,他一件心愛的西裝正好在裏面,顏色褪得跟水泥牆似的,我不也一片好心嗎,怕他承受不住打擊,好心好意地費了半天勁給他用顏料重新塗起來複原了,你還別說,顏色調得可不是一般的像,然後有頭有尾地放進柜子裏了,但今天東窗事發,他發現左右兩件西裝也蹭得到處是干顏料,你看他這小皮臉,這點小事就和我鬧脾氣,還妄想把我掃地出門,也不看看這到底是誰的家……」
這回是漆與白笑得倒在了沙發上,眼淚都要笑出來,他兩手在沙發上重重拍打着,許久沒聽到這樣的笑話,不知道是在笑江依依胡來,還是在笑楚陶然受災。
楚陶然幽幽地嘆了口氣,像今天衣櫃里憑空出現的「意外之喜」,在這個家裏早就數見不鮮,這還是他尚且能看到殘骸的,再要是那些他穿着穿着就不見蹤影的衣服,那就是被江依依折磨得已經讓她連掛進衣櫃也不好意思了。
不過他也樂在其中,江依依僅有那麼一點自覺性,犯了錯,才會乖幾天,至少是在他面前。
「小白哥在笑什麼?」
江彬走過來了,毫不猶豫地在蜂蜜黃油味與海鹽味之間,選了搶手的蜂蜜黃油。
「笑你姐的才華。」漆與白咧著嘴使勁按了按江彬的圓腦袋,「雖然有這樣的姐姐是人生的一大悲劇,但幸運的是老天爺給你送來了這麼個姐夫,真的,楚三可能就是來拯救你們家的,有他坐鎮,我現在都不覺得這別墅是魔窟了。」
他看了看四周,嗅了嗅,又說:「就是嘛,這麼亮堂堂的才好,以前黑咕隆咚的,就跟整天有巫婆背着人煮藥水一樣。」
江依依嘻嘻一笑,望着他說:「筱望上次來,倒是和我講了一個有關忘情水的笑話。」
漆與白搓搓手,和江彬去院子裏玩沙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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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酒躺在引擎蓋上,被西北風颳得耳邊嘩嘩直響,天上掛着一輪太陽,但好像是畫上去的,照下來的陽光只有光亮而毫無熱度。
她吃完了最後一個草莓夾心餅乾,馬丁靴底在車前撞了撞,一不小心把沈清玦的帽子給踢飛了。
他正盤腿坐在車前的黃草地上,背倚著牌照,手裏將一張詳盡的地圖轉過來轉過去,也顧不上去撿帽子。
任由那改良版的皮革**帽粘在枯草上一動不動了。
「喂,大哥,你是不是在寫論文啊?」花酒支起上半身,為自己一時衝動的決定追悔不已。
再也沒什麼比與一個路痴一起自駕游更瘋狂的事情了。
要命的是這個路痴還是司機。
「快了,別煩我,我就快要把我們的位置破譯出來了。」
花酒聽了這話百感交集:「你昨天也是這麼說的,然後我們三更半夜差點衝進河裏。」
也是從昨天開始,沈清玦才意識到地圖上的那條藍色的線不是道路,而是河流,但昨天堪堪在碼頭邊半米左右急剎住的時候,花酒尖叫得差點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麼一舉徹底失聲了,以後會連小朋友的老師都做不成。
那是他們上路的第三天,沈清玦帶着她稀里糊塗地跟着一條河跑了大半個省的荒地。
如今也還在荒地上苦苦掙扎。
「沈清玦,你說人家那種乖乖在家過年的,現在一定過得美滋滋的吧,比如妖妖姐他們,他們一定想不到我們快活成乞丐了。」
花酒再次躺下,在外面風吹日晒了幾天,皮膚已經在向麥色發展了。她眯起眼睛看天,日暈一圈圈地迷糊擴散,讓她想起以前在A大看楚陶然畫過的一張畫,在蟬翅上重疊了光暈,讓人分辨不出是晨曦的露水還是正午的燦陽,只是那種刺目晃人的生機,逼迫得人越發清醒,而清醒過後,又更加迷離了。
遠處山谷刮來一陣風,這輪胎邊的荒草應和著搖擺得起勁,簌簌的聲響蹦跳在這一路不着邊際的軌跡里,除了路上偶經荒涼簡陋的加油站,花酒也沒領略到任何震人心魄的壯麗風景。
除了沈清玦壯麗的路痴精神。
「喂,我和你說話呢。」花酒的靴子又搖了搖,這次蹭到了沈清玦耳邊的頭髮。
他皺着眉頭避了避飛揚起來的塵土,煞有介事地抖抖精細地圖:「我覺得我搞定這張膚淺的小破圖了。」
花酒支起上半身,只看得見他被帽子壓得奇形怪狀的後腦頭髮,說:「你確定不是這張膚淺的小破圖把你搞定了?」
沈清玦忿忿回頭斜了她一眼:「我這個人是不會在同一個坑裏摔兩次的。」
花酒特理智:「那河呢?」
沈清玦過去撿了帽子戴上,堅決道:「河也一樣。」
他們這就繼續上路了。
半個小時后,花酒終於忍不住,說:「如果不是我眼瞎,或者被你的行車軌跡弄瘋掉了,我記得這就是你恥辱柱上的碼頭,你看那兩條偉大的車轍印,我不信除了你之外,還會有其他人也這麼會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