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伊其相謔
聽了林靜涵的笑語聲援，江依依得意洋洋地對楚陶然挑挑眉。
江彬正撿著面前餐布上掉落的玉米粒吃，一抹硃紅色就出現在了眼前，上面是一幅生動活潑的生肖圖案，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這是你的，我初次做你姐夫，你的人生也才剛剛開始，我想了很久，有三個簡單的詞送給你——健康、快樂和善良，這些，就是我和你姐希望的，其他，你自在就好。」
江彬抬頭看了看楚陶然，嘴邊還佔了一片透黃的玉米皮，除了一句「謝謝姐夫」，他沒說別的。
林靜涵伸手過來幫他摘掉了嘴邊的玉米皮，江彬下意識讓了讓，但看到林靜涵眼裏真切的疼愛，愰了愰神，僵著任她動作了。
「天天吃玉米也不膩嗎？」林靜涵親和地問。
江彬搖搖頭，看了眼江依依。
「我那邊的院子還有塊空地，今年春天，我試試種玉米，你喜歡脆玉米還是糯玉米？」
江彬忽然轉頭怔怔看向林靜涵，她笑得慈祥，頭髮花白了些，但嫻雅地認真梳理在頭上盤曲著。
媽媽，曾問過他同樣的問題。
江依依趕忙說道：「啊，阿姨千萬不要操勞，玉米又不是一般的花花草草，那可是農作物，施肥除蟲就變成大工程了，家裏玉米有的是，也不貴，小彬還是孩子，沒準再吃幾年，口味又變了。」
楚陶然桌子下面拍拍她的腿，開口道：「我媽手藝一般，能不能發芽還不一定，讓她種著試試，小彬口味可能變，我媽也可能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要是我能跟在小彬後面沾光，吃到我媽成功種出來的玉米，那也是我想也不敢想的幸運。」
林靜涵笑着嗔怪他一眼，叫道：「你瞎說，你瞎說！」
「只要是玉米，哪種我都吃。」說完，江彬悶頭繼續啃了。
脆玉米還是糯玉米，他都喜歡吃，如果是特地種給他吃的話。
他吃玉米，只是提醒自己記得，還有人愛他，只是他常常分不清，不知道那是對他的愛，或只是平平無奇的為人良善。
江依依不住地瞟著楚陶然反叩在桌面上的最後一個紅包，悄悄伸出了兩隻慢慢往那裏移去。
「夫人，請你自重。」楚陶然客客氣氣地說，把紅包從左邊移去了右邊。
江依依鼓著嘴：「那最後就剩下我的紅包了！」
楚陶然微微一笑：「不是，這個是我自己的。」
「哪有人自己給自己包紅包的！」
「沒有人給我紅包，所以只好我自己給自己，聊以打發寂寞罷了。」楚陶然悠閑吃起了羊角麵包。
江依依咬着牙瞪視楚陶然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要不是早知自己打不過，她真的滿身都是搶錢的熱情。
林靜涵聽着他們的對話，低頭默默地笑了，笑着笑着自然而然與江彬對視了一眼，兩人眼裏同時閃過趣味。
「你想要多少？」江依依忍無可忍地先退讓了一步。
楚陶然細細嚼完了一片麵包，拿着江依依之前放過來的一片用青檸醬畫着黃鸝鳥的吐司，看了看，淡淡說：「不知道，這是我的知識盲區，也是我的精神盲區。」
江依依一下搶走了他手裏的那塊吐司，折了幾把，胡亂塞進了嘴裏，嘟嘟囔囔地說出一串不清不楚的聲音來。
林靜涵和江彬俱是一臉迷惑。
楚陶然卻忽然輕笑出聲，伸手捏了捏她被撐得像花栗鼠般的粉嫩臉頰，說：「真的？」
江依依在他手裏不情不願地冷著一俏臉，好半天才忍辱負重般點了點頭，卷翹睫毛扇了扇，義憤地把臉移開了。
楚陶然笑得有如春風拂面，高高興興把紅包交到她手上，上面正是兩隻繾綣溫情的黃鸝鳥，枝頭嬉戲，較為圓壯一些的那隻，似對嬌小些的另一隻有護溺之態。
江依依瞟了他一眼，坦然做了其他二人都沒做過的事。
她直接把那紅包打開了，然後當真把這一沓百元紙幣在手中過了一遍。
林靜涵只以為他們倆是鬧着玩，但沒想到真就物質得這麼實在，這就在數錢了。
江彬平靜地吃着玉米，他能理解林靜涵的那種震驚，剛來江依依身邊時他也是這樣常常吃驚，但後來他了悟過來了，總把江依依當一個正常人來預設就是最大的錯誤，她與「正常」之間，充滿了「不正常」的聯繫。
她從容不迫地數完，皺了皺眉，問：「我作為你家的舅媽，不會是也要這麼大手筆地給小輩發紅包吧？」
那往矣是真離破產不遠了，過個年把自己給過得傾家蕩產。
「不用。」林靜涵笑起來，「回去的時候我再和你細細說，還有些其他小事，是我忘記提點你了，總覺得你還是小孩子，這一結婚，是真的變成我楚家的新媳婦了啊……」
林靜涵眼裏溢過一絲讚賞，鬧歸鬧，江依依很有分寸，也周密謹慎。
「那我留在這裏，寒假作業還有好多，快寫不完了。」江彬說完，起身就從椅子上下來了，「我吃好了。」
「小彬……」林靜涵心疼地叫了他一聲。
江彬的身份，確實尷尬。
「留在這裏幹什麼？你還能在這裏留一輩子嗎？我都不怕你怕什麼？」江依依清淡出聲，「我不承認你，就沒人會承認你，我承認你，你就必須自己也承認自己。」
林靜涵驚覺江依依把話講得太重，剛要開口，楚陶然的目光在林靜涵這裏停了停，她只好又閉嘴不言了。
江彬的腳下有些踉蹌，他最不想因為自己的軟弱，而牽絆住江依依的腳步，也最怕自己成為江依依的污點。
現在也怕自己成為楚陶然的污點。
「你以後要成長為一個男人的，活在模糊里當然安全，但這個春節，我想送給你的詞是——坦然和磊落，要是你怕，我不生氣，但你這躲躲藏藏的態度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