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雨雪其霏
朝着湯瑩的墓碑與坐在碑前的江依依，楚陶然兩膝跪地的樣子，既施施然，又極其鄭重。
風雪拂面，落了滿身。
「你幹什麼？」江依依怔怔發問，坐在那裏一動也動不了，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如此大禮，她怎麼值得……
楚陶然抬眉對她寬慰地笑一笑：「該跪的，我岳母。」
桑樹拚命響着，江依依撇過臉，忍着喉頭的戰慄和酸楚，不再看了。
如果湯瑩還在，看到是楚陶然，一定欣慰又歡喜。
「阿姨，對不起，那年那天，我承諾的事，終究是食言了。」楚陶然低着頭，一字一句，在雪地里無比清晰，「我知道，如果此時您在，或許再也不會答應把依依交給我，也許那時您之所以離得開，就是相信，我已經能給依依幸福了，可我沒有做到，辜負您的信任了，讓她吃了很多苦，是我不好，但無論如何，即使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去下聘的。」
江依依豁然轉身，望着楚陶然認真的臉，他不是在說笑。
「我今天來到阿姨面前，所抱的心意也還是和七年前一樣，希望阿姨再給我一個機會，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開她了，現在，她也不是我的未婚妻，而是我的妻子，我說的『永遠保護她』，正在用心地實行，希望阿姨不計前嫌，多給我一些包容，這一次，我再不辜負了。」
原來，他說的「未婚妻」，從來不是推拒別人的借口，是真的未婚妻。
那時他三番五次提起的結婚，也絕不是冒然和玩笑。他都一步一步地做好了他們人生的所有計劃，而那個計劃里，她是第一個，也是永遠被計劃在裏面的。
可是，她還是對遠在巴黎求學的他，冷冰冰地打去了那個分手電筒話。
「楚陶然，我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太執著了，如果我不愛你，你就是讓我心驚膽戰的人。」
楚陶然緩緩站起身，到她面前把兜帽上的雪抖落了，問：「那現在呢？你愛上我之後呢？」
「不敢不愛你了。」江依依牽上他的手，抬頭問，「你給了什麼聘禮？」
「楚陶然。」
————
兩件被雪濕透的黑衣只好就掛在玄關，楚陶然捂著江依依的臉走進去。
「別睡，先喝薑茶，我快點煮，你等我……」
江依依迷迷瞪瞪皺了眉：「我不要，薑茶太難喝了……」
「聽話，你剛剛還在阿姨面前保證說聽我話的，怎麼這麼快就不作數了？」
「不作數了，我媽還不知道我？我不是一直『陽奉陰違』的嘛……」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林靜涵跑來時，慌慌張張帶倒了一個青花瓷瓶，牽連這插在裏面的兩枝臘梅花，激烈地碎了一地，瓷片一直滑到江依依腳邊。
楚陶然下意識就把她抱了起來，剛要張口，就看見林靜涵的臉色青白交加。
「小彬……已經出去兩個半小時了……」
江依依心裏寒徹了一個哆嗦，頓時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外面正是茫茫大雪，他們回來是，已經能漫到褲腳，江依依立即從楚陶然身上掙下來，臉上緊張得連一絲表情也無，拖鞋踩在碎瓷片和水漬上也不管不顧，直衝沖道：「林阿姨，請問您對江彬說了什麼？」
「妖妖。」楚陶然握上她的手臂，江依依的口氣，不善得讓他不能出言阻止。
「我……依依……我沒說什麼……真的沒說什麼……」林靜涵也着急了，「我在這片別墅都找過了……」
江依依不為所動，冷聲道：「沒說什麼他就一聲不吭……」
「小彬是不是接了個電話？」楚陶然突然問，把江依依拉到身前捂在了懷裏。
林靜涵被江依依冰冷的眼神看得直扎心，晃了晃神說：「是啊，是你們打來的嗎？」
江依依身上的顫抖隔着衣料傳到楚陶然身上，他凝了凝神色，拍拍江依依的後背，說：「和媽在家等我，我會把他帶回來。」
「什麼電話？」江依依神色不定。
楚陶然抬手把她亂在肩上的頭髮撥到了後面，望着她的眼睛說：「帶回來之後我再告訴你，你放心，我一定會和他一起回來。」
「那我也要去。」她上前一步，眼裏的堅持分分冷冽。
楚陶然看了一眼地上的花瓶碎片，把她往裏推了推，說：「媽剛剛冒雪出去找過小彬了，幫她煮杯薑茶好不好？」
江依依怎麼不懂，這個時候，也不能把憂心忡忡的林靜涵一個人留在家裏。
「去吧。」楚陶然捏了一捏她的臉，「可以多煮一點，小彬回來也喝一些。」
遲疑了一下，江依依強壓着焦躁，去廚房了。
「小然，媽真的沒跟小彬……」江依依走了之後，林靜涵不安地說。
「我們知道。」楚陶然把外衣重新穿了起來，「她不是很受得了刺激，如果是你沒回來，她只會急得更狠，怪小彬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她情緒不穩，待會兒可能會吃藥，媽辛苦看着她一些，最多兩片，不能再多了，花瓶也辛苦媽打掃一下，別讓她看到碎片。」
「好好好，我都記着……」林靜涵對視上兒子的眼睛尋找能讓她安心的東西，「小彬不會有事吧……」
「不會，他不放心依依。」
林靜涵鬆了一口氣，轉而又擔心道：「可我看他接電話的時候，神情不太對勁……」
「我會注意的。」楚陶然繫上了圍巾，打開門，邁了半條腿出去，回頭對林靜涵眼神懇切，說道，「她這會兒可能在廚房自責，她剛剛的態度，媽不要往心裏去。」
林靜涵催着他趕緊去找江彬，急道：「什麼往心裏去？依依對我什麼心我還不知道嗎？她可陪了我六年呢，快去看看江彬，他回來依依恐怕才能好受些！找到后你也千萬別對那孩子急，都沒事，人回來就好……」
「謝謝媽。」
「快去啊！」
楚陶然下了台階，林靜涵忽又重新把門打開，惶惶地喊了一聲：「但你開車慢一點！」
「知道了。」
楚陶然坐進車裏的時候，沒有急着啟動，摩挲著方向盤上皮質，在通訊錄里找出了江際揚的聯繫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