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勞心慱慱兮
「嗯。」楚陶然握着她的手吻了一下,就走去浴室。
林靜涵出來叫楚陶然也喝一碗薑茶暖暖,一見他邊擦著頭髮上的雪水邊往房間走,就叫江依依:「依依,你也喝點薑茶吧,我放了黑糖,又甜了一些……」
楚陶然腳下一滯,回頭看着江依依問:「新毛巾被你收拾在哪兒了?」
「哦,我來拿給你。」她的睫毛忽閃了一下,對林靜涵說了聲『待會兒就來』,便跟着楚陶然上樓了。
浴室里,楚陶然動作自然地一件一件脫掉了又濕又重的衣服,在氤氳暖氣里,袒露著身上分佈健美的肌肉和流暢細緻的肌膚,熟稔地從上方的歐式置物櫃里,抽出一條灰色新毛巾。
江依依坐在洗衣機上晃腿,說不上來自己是在觀賞還是嫉妒,明明是狼狽舉止,偏偏楚陶然做來就有那麼點「貝爾維德爾的阿波羅」的意思,也不輕佻地引起人淺薄的慾望,只是讓人覺得自己如沐一道有關雕塑藝術的罅光。
楚陶然從容不迫地進行着自己的步驟,氣定神閑地在她面前裸著身體擦頭髮。
「你是從羅馬梵蒂岡博物館里出來的嗎?」江依依問。
楚陶然擦拭髮絲的手一頓,高抬的手臂更顯線條優美,從毛巾下微微抬起來,他凝神想着,黑眸里隱隱一道細碎波光:「ApolloBelvedere?」
江依依笑了笑:「在外國文學里,這可是個高頻詞呢,好像萊奧卡雷斯的這個男性人體雕塑是……『最優美的男子』?」她滿眼戲謔。
楚陶然的眼睛在黑色髮絲和灰色毛巾下隱沒了,只看得到那雙含着淺笑的嘴唇,在暖氣里,顏色更紅潤了些:「《貝爾維德爾的阿波羅》創作於約公元前350到公元前320年,羅馬梵蒂岡博物館的是大理石複製品,一般認為它的原作是青銅,公元前的青銅,再偉大的優美,也抵抗不了時間的力量。」
江依依撇撇嘴:「不好意思,小女子班門弄斧了,原來誇老公這麼難。」
楚陶然拿下毛巾,甩甩半乾的頭髮,走來握住江依依垂在洗衣機邊的小腿環錯在他的腰上,染着他氣息的半濕毛巾就捂上了江依依的臉。
她正嬉笑着摘下來,迎面就被楚陶然細密而熱烈的吻搶奪了話音。
他吻了一陣,一點也不急着洗澡驅寒,看着她有些氣喘泛紅的臉龐,問:「你呢,你抵抗得了時間嗎?」
她知道他想聽什麼,可懶懶不願順從他的眼睛,撇嘴道:「抵抗不了。」
「騙人。」楚陶然說完就要再來吻她。
江依依立即傲慢地揚起了臉,讓他錯吻在了她的脖頸上,摸著楚陶然後腦濕發,她懶倦地笑了起來:「當然抵抗不了了,畢竟我是個連你都抵抗不了的人。」
楚陶然剛要笑,隨即又拉下她的臉來較真:「我在你心裏比不上時間對嗎?」
「不是,是抵抗不了你,我就根本沒心思管什麼時間不時間的。」
他這才覺得滿意,拿着毛巾,去裏面洗澡了。
不久,嘩嘩水流聲就傳到了江依依這裏,玻璃上也模糊映出了水汽瀰漫里的身影。
江依依在洗衣機邊晃了會兒腿,問道:「叫我過來,你究竟是要和我說什麼呀?」
水聲按照她熟悉的方式變化,楚陶然沒回答,但她知道他聽見了。
「那要是你又不想和我說的話,我就先出去了哦。」說完,她躍下了洗衣機,湯瑩那邊還有碗薑茶在等她。
「妖妖。」楚陶然的聲音在水聲里有些被攪擾亂了。
「嗯?」
「你過來些。」楚陶然從玻璃后露出一張滴水的臉,這驀地讓江依依想起那個納喀索斯的希臘神話,想他那讓自己墜入愛河的水中倒影,可能就是如此這般。
江依依走了過去。
「還記得那幅畫嗎?」
「哪幅?」
「EchoandNarcissus。」
江依依眨眨眼睛,竟然正如她心中所想:「我記得,《厄科和納喀索斯》,厄科死了,納喀索斯變成了水仙花。」
楚陶然伸手,纖長食指沾了水珠在她眉心溫熱地點了點:「只記得了故事結局啊……Narcissus這個單詞就是水仙花的意思,那Echo呢?」
「Echo是『回聲』啊……」江依依語音一頓,眨眨眼睛,問,「她為什麼會變成回聲?她不就是暗戀納喀索斯了嗎?」
楚陶然望着她的眼睛,說:「這是懲罰,她原本就是一位可憐的女神,被懲罰永遠只能重複別人的話,而自己不能說話,所以她永遠說不出自己對納喀索斯的愛,即使知道他只是沉溺於自己的倒影,即使眼睜睜看着他在水邊逐漸死去。」
江依依心裏一陣被觸動的翻覆,問道:「為什麼突然對我說這個?」
「沒什麼,就是突然感慨,眼睛看到的東西,有時候真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就像納喀索斯只看得到自己的影子,卻不知道那只是一道自己為難自己的詛咒。」
說完,楚陶然進去繼續沖洗了。
江依依在玻璃外站了幾分鐘,依稀回憶起了那幅約翰·威廉姆·沃特豪斯的《厄科和納喀索斯》。
在餐廳喝薑茶的時候,雙倍的黑糖加持也無法讓江依依坦然接受。她趁林靜涵走去廚房,就用胳膊捅了捅也在旁邊喝薑茶的江彬:「哎,你幫我喝掉我今天就原諒你。」
「幫你喝的話,姐夫和阿姨就都不會原諒我了。」
「沒事。」江依依把自己的碗推了過去,「房產證上只有我的名字,我原不原諒你才是最重要的。」
江彬正要伸手,另一隻手就先他一步把白瓷碗端了起來。
「巧了,我那邊也只寫了我一個人的名字,空着也空着,給江彬住也不錯。」
楚陶然端著碗喝了一口,重新放在了擰著眉毛的江依依面前:「我已經幫你喝掉一口了,剩下的不多。」
「怎麼不多?這麼多呢。」江依依苦大仇深地直搖頭。
楚陶然隨便一身居家服穿在身上,發現每當江依依皺起眉來,會和江彬有點像,因為一皺眉,就破壞了這雙簡直與湯瑩一模一樣的漂亮眼睛。
「那我也不喝,沒事,不就發發燒嗎,我反正是容易發燒的,也習慣了。」楚陶然閑閑說。
江依依咬着牙把薑茶一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