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君子至止
楚宛神色一變：「喬惜！」
「你們……」
「你哥娶誰是非得向你彙報徵得你的同意嗎？孩子話，哥哥總要成家立業的，你也該像你哥好好學習才是，還這麼黏人……」楚宛轉過頭來對江依依露出溫和的笑容，玩笑說，「喬惜從小就和小然玩得好，這哥哥才結婚，她怕是以為從此小然就不要她了呢……」
江依依笑一笑，沒說話。
「你應該感謝我，不是誰都願意幫你拿下頂頭上司的。」楚陶然開口了，淡淡看着怔愣的喬惜，「當然，你也可能是受累於我對她的糾纏，有段時間她挺反感與我相關的一切。」
江依依噗嗤一笑：「有你這麼給自己記功名的嗎？我看你是怕萬一計劃失策，被自家小妹嘲笑吧！」
楚陶然從喬惜身上收回目光，不置可否。
喬惜滿臉狐疑地從徹頭徹尾的震撼里回過神來，一時不好再多說，但腦中混沌一片理不清這從頭到尾的痕迹與思路。
這下楚宛忽然意識到，驚喜說：「原來依依就在柏島上班，還是喬惜的上司，哎呀，她都給家裏慣壞了，這小孩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楚陶然先點頭：「是不少。」
喬惜綳了背脊。
「嘿！」江依依踮起腳微微瞪了他一眼，「我是一個公司的，沒直接負責喬惜都不好越權打聽具體情況，你這八千里之外的倒比還我清楚？果然是知『妹』莫若『哥』？」
楚宛這就笑開了，便也不再多問，只笑道：「看看我，只讓你們站門口也不帶你們進去，真是要把起了大早就盼着你們的老爺子給急壞了！來，茶葉都準備好了，快請進……」
楚宛不著痕迹推了推僵著臉的喬惜，挽著林靜涵邁過門檻，先進去了。
「慢一點。」楚陶然挽著江依依的腰，順勢幫她提了一提裙子，等她輕快地邁過去，才怡怡然放下。
喬惜在後冷哼了一聲。
楚陶然眼角一動，正要轉頭，江依依笑着問：「我陪思琪琪去古鎮取景的時候，那裏的人說，門檻修得越高，就說明這戶人家的來頭越大，你爺爺是不是也是那種『達官顯貴』？」
「不是，但他年輕的時候是個狠角色，與賀燃的爺爺到處打架，那時候和現在不一樣，我們現在會說『黑道人士』，但爺爺那時候很多就是他們那種天不怕地不怕闖蕩江湖的年輕人，本來是整天遊手好閒，後來遇上了奶奶，奶奶是那時候的大家小姐，爺爺想娶她，就金盆洗手改頭換面了。」
他們不近不遠跟在楚宛與林靜涵身後走着。
「怪不得。」江依依點點頭，怪不得身旁這廝打架也厲害。
「爺爺特別聰明。」楚陶然像知道她在想什麼，牽起她的手放進口袋握了一握，又強調了一遍，「真的很有智慧。」
「嗯？來個例子？」
「爺爺沒讀過書，但奶奶在世時，最欣賞的，就是爺爺的才情。」楚陶然對她震驚的小臉笑了笑，「爺爺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只是奶奶走後，就再不碰古琴了。」
江依依咂舌許久，只能眨眨眼說：「大概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
「嗯，爺爺娶到奶奶是很不容易的，奶奶真的是那個時代的名門貴女，他非奶奶不娶。」
楚陶然說到最後，目光落在江依依身上淺淺一笑。
江依依松泛開笑容，由著楚陶然信步牽着往中式庭院裏走去，喬惜起初在末尾跟着，但走過幾段迴廊，江依依再轉頭看時，喬惜早已不知所蹤。
其他人對這走過的一磚一瓦沒有絲毫意外，只有江依依覺得滿目新鮮。庭中所植多是高大疏闊的植株，除了蘭草就是素凈的耐寒花卉，如今在冬季，也只覺滿目生翠，無甚浮華，悠然讓人覺得高遠。
她看了看楚宛寧和自在的背影，幽幽透出一種與楚陶然身上異曲同工的微妙端莊來，江依依微一偏頭，笑了一笑，拽拽楚陶然的手。
他就側耳傾身下來。
江依依在他耳邊小聲問：「哎，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啊？」
楚陶然側過目光看她一眼：「怎麼了？」
她戲謔：「你們家家風這麼嚴謹，這麼一想，大家閨秀才和你登對。」
楚陶然按了按她的掌心，想捏她的臉卻也只好忍住，撇口不痛不癢道：「我圖新鮮。」
江依依虎虎瞪了雙漂亮的眼睛，說：「巧了，我也圖新鮮。」
「什麼新鮮？」楚宛轉過頭來，只聽到了這兩個字。
「這君子蘭好像最近才開的，花朵很新鮮。」江依依笑着說，目光幽幽落在廊邊的一株油綠石蒜上，葉片肥厚，長得光彩照人，正中冠上開出一簇碩大飽滿的橘色花朵，像連綴在一起的幾顆老熟的六芒星，越到花瓣末梢顏色越是黃亮得發紅，燒灼一般。
「是啊，昨天剛開的，你爺爺最喜歡君子蘭，早上一看到，高興得像個孩子呢！」
江依依一瞬恍惚，下意識的反應是在說江爺爺，尚不適應楚陶然的爺爺就是以後自己要稱爺爺的人了。
腦際猝然回蕩了一聲船槳水聲，依稀是那時從老人寬厚的肩頭望出去，看到黔水鎮河邊，站立的無數人影，目光澄澈的夏帆，余驚未消的圓盤子臉張媽媽，痛哭流涕的胖子江威……
楚宛也驀地一怔，知江依依想錯了人。
「哈……」聽江依依淺淺喟嘆一聲，「我小時候，爺爺也很喜歡君子蘭，倒是和楚爺爺的喜好有些像呢。」
楚宛便自然順着她的話鋒翻過了這瞬尷尬：「那肯定就是因為今天你們來，它才着急着忙趕緊開來給你看了，也許是預兆著喜事呢！」
四人笑一笑，也就繼續往前走了。
只江依依深深看向楚宛雖不年輕，卻風姿嫻雅宜人的背影，她的黑髮在腦後挽了一個家常的髮髻，只別着一枚通透翠亮的翡翠發卡，身材和皮膚，相較於與她相差無幾的同齡人，無疑是出類拔萃的。
庭院深深深幾許，想見楚奶奶當年在這徐徐行步，聽着丈夫的纏綿琴聲，也大抵如楚宛這般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