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倬彼甫田
江依依是心虛到一句話也說不出，要是她睡起來，肯定是會比喬惜還過分的。
楚宛低着頭正抿唇無話可說，腳步聲就在台階上響起。
林靜涵捧著一束紙包的黃色臘梅花進來，臉上的笑意輕快而滿足，邊走邊說道：「今天的梅花開得正好，味道香，顏色亮，花朵又鼓得飽滿，我折了幾枝含苞待放的，插瓶子裏養幾天，正好慢慢開花……」她到了桌邊，從腕上拿下一個飄散著香氣的紙包，「經過一家麵包店，看好多人排隊買，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好久不來這裏住了，買了些羊角麵包回來嘗嘗，我在S市還從沒見過這麼有人氣的麵包店呢！」
她把紙包打開，放在了楚陶然那邊。
楚宛看了看那包裝袋上的圖標，笑着說：「是長春街那邊的吧，聽說是在網上走紅的，買菜經過的時候，老看到有年輕人拿着手機在那裏拍視頻呢！」
林靜涵把新鮮花束交給走來的阿姨后，就在楚宛對面坐下了。
楚老爺子拿了個香菇燒麥，兩口就吃了大半個，其他人也就紛紛拿起了筷子，餐桌上漸漸松泛自在了起來。
他一眼掃到楚陶然，哼了一聲，說：「還拿得慣筷子？」眼風涼涼掠過林靜涵買回來的麵包。
「拿得慣，還是喜歡中國菜。」他淡淡回應，用盛了小半碗赤豆元宵，放到江依依手邊。
楚老爺子聽他這樣說，直笑，然後迅疾一收，說了句：「那多吃點，都六年不吃你喜歡的中國菜了。」
江依依挑着碗裏的水煮乾絲，覺得還不如就賴床呢，原來這楚老爺子是要趁著早餐時間，挨個訓人的。
本來認為喬惜是不想和她一起吃早飯才沒來，現在想想，很可能是更不想和楚老爺子一起。
楚宛穿戴得那樣整齊，肯定不是起晚了，一點匆忙的痕迹都沒有，恐怕是來之前去叫過喬惜，耽誤了些時間。
那喬惜也是有夠酷的。
「爺爺，我是『人在曹營心在漢』。」楚陶然極自然地把自己乾絲里的牛肉絲挑出來放進了江依依湯碗裏。
江依依微皺着眉抬頭瞟他一眼，說：「楚先生，我今天想吃的是乾絲。」
「那也吃點牛肉。」
「不要，我只想吃乾絲。」
楚陶然放下碗，側身淡淡望着她：「牛肉和煮雞蛋，你自己選。」
江依依忿忿把多出來的牛肉絲塞進了嘴裏。
看她服帖了，楚陶然才轉回去重新拿起自己的碗，才豎起筷子，楚老爺子迎面就是一句：「誰還沒個不愛吃的東西，大早上就逼着我孫媳婦，你幹什麼？」
她愛吃牛肉，只是最近忽然就不願碰葷腥了，可知她生理期在，楚陶然不得不勉強她多吃一些。
楚陶然的表情沒什麼變化，自若道：「我就喜歡管着她。」又強又橫。
江依依只當沒注意聽，撿了一塊花糕吃，是茉莉花味的，入口綿糯，清香淺淡，她竟一下就吃得慣，這麼些天的寡淡胃口，忽然就對這枚花糕青睞有加。
她才咬了兩口，楚陶然就伸過手來，兩根手指奪了過去，送進了自己嘴裏。
「你幹嘛？那裏不是還有嗎？」江依依不平地指指桌上放糕點的長盤子，裏面個個糕點都精緻得遠勝花嬌。
楚陶然看着她的眼睛說：「我就想搶你手上的。」
江依依眨了眨眼睛，忽而一笑，伸手就從麵包袋裏拿了個羊角麵包，洋洋得意地說：「那我也搶你的！」
楚宛在對面一邊笑一邊說：「小然倒比依依還任性了呢！」
林靜涵也笑了笑，拿了一杯豆漿喝：「是呀，我還當他老是板個臉，沒女孩子看得上他，好在對依依是不同的。」
江依依也附和地笑了一笑，安安靜靜撕著羊角麵包吃了。
「喝喝看元宵，靜涵說你愛吃甜，我昨晚特地囑咐阿姨做的，嘗嘗，看是不是你的口味……」楚宛看她只吃麵包，就勸了起來。
正巧手邊那碗也不燙了，江依依就舀了一勺軟爛紅豆到唇邊，猛地被這一陣甜膩嗆得胃裏一絞，她「啪嗒」就把勺子丟回了碗裏，深深吸了一口氣。
楚宛頓時面上有些尷尬。
「是昨天沒有休息好吧……」林靜涵急忙開口說，眼睛不自覺看向臉色微有變化的楚老爺子。
「『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江依依緩過勁來，抬頭對楚宛淡淡一笑，「謝謝姑姑，這《生查子》的最後兩句是『兩耳隔牆花，早晚成連理』，是很好的意頭呢。」
楚老爺子頓時生出了兩眼讚歎。
楚宛一怔后，眼露佩服地對她笑了笑，楚宛自是沒這個意思，但欣賞她這敏捷才思。
「謝謝姑姑。」楚陶然也說了一聲，「那給我喝喝看。」
他伸手來接，江依依猶豫，知道他不愛吃甜。
可楚陶然還是使了力道把碗端走了，低着頭沒幾勺就喝完了，點點頭，說：「味道不錯。」
楚老爺子也沒在意赤豆元宵究竟怎麼了，亮着眼睛在桌上看了看，最後親自到了一大杯豆漿往楚陶然面前一放，朗聲說：「去！給我孫媳婦！」
楚陶然一手握了起來，確實有些沉，目光平靜地看向楚老爺子：「爺爺，你不覺得太多了嗎？」
「你管得多呢！」楚老爺子看孫子看得很挑剔，「喝不完就算，我就要給小孫媳婦！」
林靜涵無聲淺笑，以前楚老爺子是只倒給楚老太太喝，她生楚陶然那年坐月子受過楚老爺子這份關切，後來這老人也再沒做過這種小事。
楚陶然把杯子放到江依依手邊，側在她身邊說：「喝不完我幫你喝。」
爺爺親自倒的，他老人家又這麼高興，她勢必得配合一下，但……
暗暗深吸一口氣，江依依兩手握著杯子湊上去抿了一小口，然而那慣常出現的反胃卻沒有到來，反而是大豆的植物氣息讓她覺得有些舒服，就又喝了幾口。
楚陶然這才收回了目光，選了些清淡餐點放在她的碟子裏。
看她喝豆漿喝得乖巧，楚老爺子越看越滿意，興緻勃勃開口了：「小孫媳婦，你知道太極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