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豈曰無衣
「你怎麼知道我以後不是病情更惡化呢?」
她忽然平靜地問出了口。
楚陶然的臉驀地有些發白:「江依依,你再跟我說這種話試試!」
她笑得淺淡:「痛經很厲害的時候邵思琪帶我去看中醫,那白鬍子說我宮寒很嚴重,很可能導致不易受孕的,哪裏知道他是個庸醫……」
楚陶然換了個方式抱她,把她的頭髮都撥到了身後去,把她放在了窗台上,沉沉說:「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江依依只團在他兩臂間,摸摸他耳朵,指尖的柔軟觸感恍惚也屏退了心底的爆裂極端,親身感受一個鮮活生命在自己腹中長大,終是珍貴的。
一個人的時候不覺得有孩子算如何,現在有環抱着自己的人,忽然領會到這是兩個人的共同禮物。
「那時候難不難過?」
「什麼時候?」
楚陶然抬起她的臉來:「說你可能不易受孕的時候,怕不怕?」
「哈,他就是嚇唬我,讓我規律飲食,我那時可沒空難過,正愁房租錢呢,哪還管會不會懷孕這種千里之外的,他說的時候就跟感同身受了我的失望和痛苦一樣,莫名其妙,我反正是沒多大感覺,和你又分手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要生孩子幹什麼……」
楚陶然吻住她,生生截斷這玩笑般的話語,細密的親吻一直蔓延到了她的頭髮上,被她滿不在乎的口吻氣得心口發疼。
「對不起。」他說。
江依依拽拽他頭髮,輕笑了一聲:「楚畫家,恐怕應該是『謝謝』吧……」
把她放在床上,楚陶然用被子把這人裹得穩穩妥妥的,說:「無論如何,我都陪着你,只要你看向我,我就永遠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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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依依在機場免稅店靜靜看着那些口紅新色,要多悲傷有多悲傷,嘆氣聲一下接着一下。
楚陶然辦完託運過來沒看到她,還心慌了一瞬,轉頭看見那江某人就瞧著那華麗麗的化妝品展示架發獃,托這臉頰蹲在人家的櫥窗前,一點也不覺得這姿態沒面子,就坦坦蕩蕩瞧得眼巴巴的。
「喜歡哪個?」楚陶然正往外取錢包。
她扁扁嘴:「阿姨說懷孕后要換化妝品,只能用『孕婦可用』。」
楚陶然點點頭,把錢包收了回去:「那別看了,走吧。」
「我討厭你。」江依依不高興地被他拉走了,腳步有些重,「憑什麼就我一個人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不公平,你應該也有些禁忌才對,不然我心理不平衡。」
「好,那我陪你一起不化妝。」
江依依皺着眉,囂張跋扈地踩了他一腳:「你不是本來就不化妝嗎!」
楚陶然笑了笑,說:「你說幾句我才會有真實感,你不說,我總覺得你和小寶寶是八杆子也打不著的。」
「啊?什麼意思?」
「昨天我告訴賀燃了,他特別震驚,說你自己還是個孩子呢,怎麼就都有孩子了。」楚陶然笑出了幾分「人生難得一知己」的意味,「就是他說的這種感覺。」
江依依笑出了聲,但不是笑賀燃。
「我說怎麼睡着睡着你人就不見了,站陽台上嘀嘀咕咕的,還說說笑笑,一個接一個的打電話,不會是連你幼兒園老師都被你分享過喜悅了吧?」
楚陶然撇開臉,一本正經說:「我是給他們打預防針,既然我都交代過了,以後誰再帶着你胡鬧,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江依依斜他一眼,特瞧不上他這過分的神經緊張:「不就多了個受精卵嗎?至於嗎?我看我這最大的孕期反應其實就是你的小題大做吧!」
「我沒小題大做。」
楚陶然護着她過安檢,和安檢人員說了好幾遍這一身時髦打扮的纖細美人其實是個身嬌體弱的孕婦。
江依依頭一次被安檢員扶下了高台,受寵若驚,茫然得一塌糊塗,是真心覺得不至於,被嬌氣成這樣也太過分了些,弄得跟作威作福似的。
楚陶然理也沒理她眼裏的不滿,只牽着她往前走。
他當然知道江依依對自己的身體心裏有數,可他不認為江依依的心理狀況能承受得住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擊。
所以他只能儘可能保證萬無一失,直到孩子平安出生。
「我見過。」楚陶然突然說。
「什麼?」
已經上了飛機,江依依從窗邊收回目光,聽楚陶然放好行李后說了這一句。
「小白本來會有弟弟或妹妹。」
江依依沉默著眨了眨眼睛,深深呼吸了好幾口。
「不是你作品裏的那種車禍或者摔下樓梯,現實有時比小說還離奇,漆阿姨不過是幫我晾了一幅畫,踮腳夠了夠,就昏倒了。」
「那是第幾個月?」
「第二月。」楚陶然牽過她的手,握緊了放進自己口袋,「漆阿姨可能是想給出一種公平,給忱叔叔生個孩子,畢竟瞿家小輩也只有瞿荏和瞿苒這兩個孩子。」
江依依頓時覺得自己指尖有些發涼,吶吶說:「好遺憾……」
「我只見小白哭過那一次。」
江依依偏頭倚在了他肩上,腦中轉了轉漆與白那雙似笑非笑的狹長眼睛,嘆了口氣,抓着他圍巾玩了玩,說:「好啦,你別怕,我聽話就是了。」
「你發誓。」
江依依撲哧一笑,對上他幽暗的眼睛:「楚陶然,你真是我見過最表面成熟,內心小孩的人。」
他倒從不說自己還有這些記憶。
楚陶然竟還有幾分得意,驕傲道:「那你也要聽我的。」
「幹嘛,我可是往矣,誰也別想管我……」江依依也沒朝他客氣。
打開飛行模式時,她才發現自己有幾條未讀短訊。
幾個與她來往多年的書店紛紛給她發來訂單確認,江依依匆匆一瀏覽,眼睛是越睜越大。
楚陶然掃了眼后滿意地開口了:「是我給你訂了些孕后護理的,好好看,以後我每周檢查你的學習筆記。」
江依依關掉手機屏幕,坐得端正了,溫溫柔柔地對他笑了笑,說:「所以就有必要向汪亦非訂上二十本嗎?你可以,還留自己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