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縞衣茹藘
楚陶然在窗邊站了一會兒才繞過來上車，關門，落鎖，開暖氣，脫外套，然後兩手搭著方向盤，默然不語地沉沉看着前方。
那裏川流不息，楚陶然一動不動。
敵不動，我不動，江依依縮在椅背里盡量不引起身邊人的注意，看着車窗和擋風玻璃一點一點起霧，仔細複習起今天的行動路線，其實也不是死路一條，她來心愛的甜品店買自己心愛的甜品，然後偶遇了不心愛的周塔塔，也挺合理的。
這麼一想，她挺心安理得的，現在這熙熙囔囔的，不會被家暴的。
「江依依。」
低低的一聲像是從喉嚨的最深處發出來的，江依依剛平靜就渾身滲了寒意，沒敢應，只微微斜了眼睛瞟他臉色。
車裏光線暗，玻璃上起霧之後更暗了，但楚陶然那雙朝前看着的眼睛卻閃著危險的暗芒，他說話的時候，江依依覺得那露出來的牙齒都白森森的。
楚陶然盯着擋風玻璃，忽然轉臉過來抓住了她的目光。
江依依抖了一下，全身都綳直了，雖然知道車門已經鎖死，但還是下意識抓住了門扣處，就是有種求生的本能。
因為在楚陶然眼裏看到的全是死路，像剛回國那時的他。
只死死盯着，楚陶然沒說話，目光里有種赤裸裸的研究意味，比以前任何一次都看得詭異。江依依忍着這被死死盯着的目光，冷汗都出來了，本來她還想拿着宋媛的事先告上一狀堵他的嘴，現在意識到提了或許會更不樂觀。
「不是不怕我的嗎，離這麼遠幹什麼？」
江依依心裏一沉，他聽到了。
楚陶然伸手過去，江依依一聲不吭地往車門玻璃上蹭，躲著那手也躲著楚陶然的目光，被逼急了正準備往後排爬去，楚陶然也不和她玩追趕了，展臂一撈捏着她的後頸把人押到了他面前來。
直到四目相隔寸許，楚陶然才停了力道，手從大衣伸進去，把她掙皺的毛衣理平整，聲音小得像哄她，說：「你膽子真大，周塔塔學過柔道。」
她本來是自知理虧的，畢竟騙着他瞞着他地偷偷來吵架，但聽了這像誇周塔塔似的一句又忍不得開始慪氣：「和她切磋過嗎？既然你欣賞她，那做不成助理乾脆換成做保鏢吧，貼身保鏢。」
楚陶然望着她笑了一下，冷酷地笑了一下，然後鬆開了手臂。
江依依冷著臉回到副駕繫上安全帶，開了除霧開關，涼颼颼地說：「你有事嗎？不是要回頭等她的話，那就回南郊吧。」
楚陶然沒動。
「行，你可以，我不就罵了幾句你前助理嗎？你不忍你心疼你當時站出來啊，現在給我看什麼臉色！」
他還是沒動。
「楚先生，你也不用在我這兒為正義站台，這麼着，我估計她現在還在SWEET崩潰呢，你現在就去，現在，立刻，去安慰她，方法我都告訴你，你只要告訴她你從沒喜歡過我最愛的還是她就行了，我這夠交情嗎？」
楚陶然磨了磨方向盤。
「看我幹什麼？周塔塔今天才是真的好看，那套小香風的是新春限定，我都沒搶到，那風格真合你品味……」
「好，我這就去。」
話一說完，楚陶然毫不猶豫地利落開鎖，推開車門時就已經拿上了外套。
外面冷氣瘋狂灌進來，江依依覺得自己是在牙疼，撲過去扯著了楚陶然的后腰帶，簡直是燎原之火：「你試試！楚三你試試！」肩上被安全帶勒得犯疼。
楚陶然坐回去，又一次摔上了門，伸手過去解了她的安全帶，把人抓回自己懷裏，說道：「我發現你最大的本事，就是氣人。」
他大概也知道江依依是個有能力處理麻煩的人，但他這麼多年來護習慣了，看着她獨當一面，反而有種被人越俎代庖的奇異感覺。可能是江依依永遠不會明白，對楚陶然來說，把江依依擋在身後其實是件快樂的事，那是他的特權，哪怕是江依依自己，也不能剝奪他的這份特權。
「你在想什麼？」江依依感到他的目光太過沉重，摸上了他前額的頭髮，把那個淺淺的傷痕露出來，靠近輕輕吹了一口氣。
楚陶然閉了一下眼睛，輕笑了一聲：「你知道，我的什麼你都知道。」
江依依眯着眼睛笑了笑，鼻尖貼著鼻尖：「楚三三，給我親一親好不好？」
楚陶然眼裏驟然危機四伏，但江依依隨即就把雙唇壓了上去，邊咬邊揉他頭髮，直到吻到楚陶然也氣喘吁吁為止，她也不是始終盡在掌握，至少在看到周塔塔聽自己說起楚陶然時眼裏還是一片神往時，她氣得想把牛奶全都潑過去。
她也想發泄，想讓這個人也知道，自己只能是她的。她昨天半夜睡不着的時候，甚至在生楚陶然的氣，怎麼就這麼「招蜂引蝶」呢？真讓人生氣。
江依依的眼裏並不清醒，有種熠熠生輝卻格外妖異的瘋狂，這種危機，是她沒有意識到的心理壓力。
她一字一頓地說：「楚陶然，我最愛你了，你知道嗎？」
「知道，一直都知道，別怕。」
楚陶然輕拍着她的脊背，把她抱得更緊。
過了許久江依依的情緒才平靜下來，半倚在楚陶然身上，喪氣說道：「你訓吧，我都聽着，以後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麼？」
「不敢和人亂吵架了。」
「那強迫我呢？」
江依依翹起腦袋迷惑：「什麼？」
「還敢和人搶我嗎？還敢要定我嗎？還敢強迫我不放過我嗎？」
江依依連忙低頭，覺得臉上有點燙，不是為這愛不愛的臉紅，是對這背地裏的囂張很不好意思。
楚陶然不答應，迫着她抬頭，嘴裏跑出一絲笑：「你躲什麼？話是你說的，說的時候氣壯山河，現在是怎麼了？怎麼，剛才說錯了？」
「沒有沒有，我這是場面需要，拿點信心出來裝模作樣的。」
她在楚陶然懷裏一個勁地埋頭躲藏，既掙不過那隻捉拿她下巴的手，耳朵里又全是楚陶然越來越恣意的笑聲，江依依惱火地哼了一聲，趴在楚陶然身上耍賴了：「你胳膊肘往外拐，幫外不幫親，看我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