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是以有譽處兮
楚陶然擦著頭髮進卧室來,江依依正團在藤椅上塗指甲油,身上鬆鬆套着他的襯衫,像個孩子一樣在專心玩自己的小遊戲。
他拉開書桌邊的椅子,朝向江依依坐着,發現她把自己用來捆畫筆的橡皮繩用來綁頭髮了。
「戚藍怎麼樣了?」
「估計是在聯繫整容吧。」江依依咯咯笑起來,搖頭晃腦的,連甲油刷也拿不穩了,「你也太損人了,為了防止他又去大舅舅那邊挑事,竟然直接朝着臉揍。」這下至少是在傷勢恢復以前,戚藍都能很低調很安分。
「舅舅的老思想根深蒂固,表姐當年的事情又傷了他對子女的情分,可能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接受戚藍的選擇,那他們兩人最好就是互不打擾,各安其事。」
「戚藍很好贏嗎?」江依依仔細回憶一番,「我從來都招架不住,他可太狠了。」
「他的攻擊性很強,問題是不善於防守,缺少專業的訓練。」
江依依偏頭一想,有點道理,戚藍出手老辣狠厲,動作大開大合,實打實地攻人要害,但往往是放棄了自我保護。
她古怪地打量楚陶然,問道:「哎,要是我們的小孩以後也像戚藍這樣,你會和你舅舅一樣嗎?」
楚陶然收了毛巾,摺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桌角,說:「我覺得挺像『藝術家』的。」
「『藝術家』好像都很瘋狂,瘋狂到不保護自己。」江依依伸直五指,高高舉起,以黑色的窗戶為背景,發覺自己塗得到處外溢,撇撇嘴,把指甲油瓶子都擰上了。
「是在乎的沒那麼多,心裏有一種追求,儘管世人都難以理解,但在自己看來,任何東西都可為之犧牲。」
她從窗欞處收回目光,臉上雖有淡淡的哀愁,但更多的是隨和的輕快:「我第一次見到戚藍,就覺得這人與眾不同,真的很招人欣賞。」
「確實。」
楚陶然輕揚頭髮,記得那對蝴蝶骨,肆意袒露的時候像在盡情奚落他人的庸俗與乏味,那種玉石俱焚的遊戲精神,恍然和七七的輪廓是重疊的。
「我大學的時候可還選修過『藝術流派鑒賞』呢。」糟糟的指甲摸起來也坑坑窪窪,江依依忍不下去了,就把卸甲水拿了出來,「大舅舅的態度可能真的是和教育背景有關,他們那輩人是看四書五經長大的,我們這輩人從小就想着離經叛道,我就覺得戚藍的問題實際表現上不過是個穿着問題,也不能算是『問題』,他那種破除性別界線的方式,很酷很大膽,但大舅舅偏偏就覺得他是一棵歪脖子樹,不僅看不慣,還非得把他歪的地方都砍了。」
說完后等一會兒,意識到楚陶然沒接自己的話,江依依看過去,原來那人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看,碎發擋在額前,眼睛幽幽一片。
「怎麼了?是我搞錯了?」
「你選修『藝術流派鑒賞』幹什麼?」
「文學的跨學科性質很強,我力求觸類旁通,有什麼問題嗎?」
「理論上我認為沒有,但據我了解,江同學從來都不喜歡上課,更別說是其他學科的選修課了。」
江依依立刻挺直腰板,骨氣斐然道:「人是會變的,我也有勤奮好學的一面,提高審美能力,加強藝術修養,那是一個文學類學生的基本追求。」她得意洋洋地挑眉,「『藝術流派鑒賞』的課程論文,我可是最高分,老師當年還建議我修繕一下拿去發論文。」
「那你為什麼不跟我學?」
「你在法國。」說完她一頓,撇撇嘴舉起兩手無奈對楚陶然做投降狀,「好吧好吧,是我對楚畫家念念不忘,去藝術院表達相思之情,行了吧,正如你所想,你這下高興了!」
楚陶然低頭輕笑一聲,去到她那邊拉開藤椅坐下,斜倚著將她打量一番,似在欣賞某樣珍愛的收藏,心情極好地說道:「指甲也太丑了,單色都塗不好,耐心太差。」
江依依洗指甲的動作一停,抬頭瞥他一眼:「不關你事。」
「我給你畫。」
「不用,哪敢勞動楚畫家。」
楚陶然只管望着她莫測一笑,忽地撫上她耳畔,傾身拉近,咬住了她口是心非的唇。
「也不是十分勞動。」他淡笑說。
江依依往上看看,抬起食指按了按楚陶然近在咫尺的唇,揶揄說道:「楚先生,你可真是好哄。」
楚陶然把她的手拉下來,在眼前看看,把桌面上紛雜的各色指甲油瓶都攬到了自己身邊來。
「我給你畫指甲,你給我看課程論文。」
「我就知道,不可能,論文早就沒了,多少年了都,我電腦都換了好幾個了。」
「那你把電腦給我,我找。」
「哎呀,我那時候寫的論文真是小學生寫的,很菜的,參考文獻的頁碼有一大半是瞎編的。」
楚陶然又不應聲了,低頭專心在她指甲上勾勒,江依依看他這反應,知道這人肯定是打定主意要親自翻她電腦了。
「楚陶然,我覺得你這人很幼稚。」
「你是拿我和有些……輸了棋就連晚飯也不吃的人比嗎?」
「是你偏不讓我!我就差一步,你讓我一步就吃不了我的『炮』了!」
「我以前讓過你,然後你就會一直和我下,一直贏一直下,一旦輸了就生氣。」楚陶然換了一支小號筆,「我也不知道像你這麼成熟這麼不幼稚的人,棋品怎麼會這麼差。」
江依依把他看了一會兒,猝然醍醐灌頂:「所以你寧願和小白下棋,就是不願意和我下?」
楚陶然看她一眼,沒說話。
江依依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抽手後仰在了椅背上。
楚陶然默不作聲地探身把她的手重新拽去眼前,繼續填色。
「你猜我當初論文里評論的是哪幅?」
「A大當年開鑒賞課的是陶教授,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