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旨且多
江依依思考這「轟轟烈烈」的意思，是不是就意味着當初對別人的痛下殺手，不過是這個女人以前的一點愛情熱度？
是不是就意味着，當初揭露她私隱的行徑，與男女關係中的浪漫激情一樣，不過是自然流露，無可指摘？
什麼叫「轟轟烈烈」？無所謂於傷害他人也算嗎？
「宋媛，你是以為時至今日，我仍是不知道你所做的事情嗎？」楚陶然眼睛在眉骨下露出鷹隼樣的銳利，「你是要我親口說出來告訴你嗎？」
她忽然沉默，細細查看起楚陶然的神態，眼睛裏有一瞬是無比真切的懷念之情，下一秒又被無懈可擊的優雅笑容掩蓋過去了。
「我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必要你告訴我，你要是還想知道，我甚至連18歲的夏令營初夜都能仔細講給你聽。」她伸著兩指，又拿了兩枚海棠果脯，手臂折起搭在腿上，前傾的身形懶散得十分歐式，夾帶自小養成的貴氣，含着果脯吐了吐舌頭。
她說得這麼低俗，是知道這樣一說之後也就到此為止了，楚陶然再也不會追問了。
「那要是我想知道，你還講嗎？」
江依依開啟果盤的小機關，公主裙樣的盛接處旋開了第二層，她從裏面拿了乳酪條出來，邊吃邊看向了宋媛。
宋媛也拿了乳酪條，咬一口含在嘴裏，只道：「嗯！這個乳酪好香，原來國內也有這麼正宗的干乳酪……」
江依依吃過了就擦擦手，望着茶几桌面，閑閑道：「當然，內蒙古特產，自然是國內的正宗。」
宋媛把一根乳酪條吃完，過程中不言不語，最後輕笑一聲，道：「我回國沒幾天，鬧笑話了對吧。」
江依依搖搖頭，壓根不在意，輕快道：「沒有，我以為這都是常識。」
宋媛靜靜看着她，忽然一笑，竟有無限得意：「好像我一來，這位姐姐就不太高興了。」語調稍帶自責，而表情則是對着江依依的這種「緊張」極盡揶揄。
江依依這輩子都沒起過這麼大的叛逆心思，終於是明白楚陶然何以如此外露地討厭這個人，宋媛真的太像個公主了，無論何時何地何事，她總覺得自己是魅力非凡的。
「還有事嗎？沒什麼就走吧。」楚陶然就差把「厭煩」二字寫臉上了，看也懶得看宋媛，與江依依一起坐在同一張沙發上，斜倚於靠背，手臂也橫在上面，穿插於江依依的肩膀，指尖搭在她肩頭的紫色織紋上。他偏頭而下的目光，正專註在江依依重又小口咬果脯的模樣上。
江依依想如果自己是宋媛，估計是早就站起來抽楚陶然了，然後這輩子都不會再來搭理這劈頭蓋臉給逐客令的人。
但宋媛當真還是不計較，似全然把楚陶然這話聽成了玩笑，像倆人關係很好般。宋媛朗朗笑開，亮着眼睛對他道：「對呀，就是這個樣子嘛，別人都奉承我，只有你是不一樣的，我這個宋青嘯的獨女，在你眼裏像什麼都不是，我以前可就是因為如此，才總想着要征服你呢。」說話間，她的眼角餘光不時掃上江依依。
「是嗎？」楚陶然從江依依身上分出一點注意力，「那真無聊，我以為你想證明除了『宋老師女兒』身份之外的東西，會是通過其他方式來充實自己的。」
「是吧，年少幼稚嘛。」宋媛往後一仰，聲音變得有些尖利又嬉鬧，「你少看不起人！我現在可是國際宋青嘯繪畫藝術協會的副會長，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只知道帥哥和電影的傻姑娘了！」
江依依盯着腳上拖鞋看了一會兒，覺得這兩人簡直是聊得莫名其妙。難得聽見楚陶然咄咄逼人，可宋媛倒也有意思，大大方方地一退再退，竟也從未被激怒，讓人不得不讚歎她在這方面的涵養。
江依依便客氣道：「那宋女士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嗎？」
這跟江依依想得很不一樣，她以為自己有天見到宋媛，不說大打出手，那至少也該形同陌路，但宋媛此時明顯連她就是江依依也不知道，宋媛甚至是根本沒記住她的長相。
查到了她的所有檔案，卻對她的模樣不屑一顧，像全然不在乎她這樣的一個小人物，毀了便毀了。
那江依依也實在不是一個為了翻舊賬而直接自我介紹的人，也並不想在一個劊子手面前表現出她永難克服的傷痛，她不想承認，也不想示弱，更不想在讓人覺得她可憐。
最討厭的還是不想讓宋媛知道她曾經橫加的屠刀，真的得逞至今。對方不痛不癢，江依依也不想哭哭啼啼。
「沒……」宋媛發出一個音，然後頑皮地看向楚陶然，猝然笑得更加開懷，「哈哈哈，我要是說『沒有』，你肯定是要把我直接丟出去對吧！」
楚陶然只盯着她，面無表情，一字未語。
宋媛渾然不管，猶自說道：「哎呀，幹嘛這麼生氣，你是有什麼秘密是這位姐姐不能知道，而我正掌握著的嗎？不會是怕我說出什麼不利於你的話吧？」
江依依算是想明白了，宋媛根本就是不想理她，從頭到尾不過都是對楚陶然講的，一再試探楚陶然的邊界，逼他有所情緒。
無所謂，那也正好。
「喝茶嗎？我去泡茶，你們聊。」
江依依自覺起身，宋媛是有話要對楚陶然說，而且照今天這百折不撓賴著不走的架勢，肯定還是不吐不快的話。江依依反正是不想看見宋媛，也不想聽見她的聲音，那從現場撤離也不失為一條理想之策。
她想去院子裏看燈。
楚陶然並未開口，身旁少了一抹暖氣，臉色變得更差，在沙發上坐正，雙唇緊抿地盯着好像還很隨便的宋媛。
「你想說什麼？」他問，一副要速戰速決的樣子。
宋媛淡笑：「不急，等烏龍茶來了，我們邊喝邊聊。」
楚陶然冷冷牽動嘴角：「你做夢，我都喝不到她泡的茶，你以為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