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蟲飛薨薨

第774章 蟲飛薨薨

「妖妖。」

「嗯?」

「其實當初我錯了,你紫頭髮時也很好看。」

「是的,我怎樣都好看。」

「嗯,但嘉貝今天換的紫發就很難看。」

江依依拿着捲髮棒在他身後換了個姿勢,試着把他耳邊的頭髮向後蓬鬆定型:「你還說他,你倆也就半斤對八兩吧。」

「可我是藝術工作者,我的造型是沉浸式的,嘉貝那就莫名其妙了。」

「嘉貝確實是比較有個性的青年作家,人看起來有點不著調,但其實蠻著自己的調的。」

楚陶然忽然回頭,江依依手裏便被及時抽走了一縷藍灰色的頭髮,楚陶然闔上腿上的畫冊,望着她說道:「你希望我不和他計較喬惜的事?」

「沒什麼好計較的,文學院的事我清楚,嘉貝可以替她寫,但可沒本事替她交開題報告,但凡喬惜心裏有點數,就是看到標題,也該知道這份開題過不了,那她就不該把這樣一份關乎畢業的文件交上去。」

「喬惜其實是學術造假。」

江依依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不是被教研室打回來了嗎,不學術,算不得『學術造假』。」

「太不像話了,被姑姑慣得不知輕重了。」

「沒事,她才多大的小姑娘,能經歷過多少事,哪是空口說說就能忽然成熟的?宛姑姑畢竟也只是一個人……」她把楚陶然腦袋按回去,調高了捲髮棒的溫度,又自顧自操作了起來,「喬惜的生身父親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都是聽說,很小姑姑就帶着喬惜搬回來住了,那時喬惜還是小喬惜,姑姑還沒出月子。」

「什麼情況?」

「遇人不淑。」楚陶然敘說起來,「當初爺爺不同意,那時是姑姑第一次反抗爺爺的意見,我小時候聽到過大人的隻言片語,好像那時候的姑姑是一定要嫁給那個爺爺不認可的男人,甚至是搬出了奶奶來傷爺爺的心,爺爺就也生了大氣,不管她了,後來那個男人確實如爺爺所擔心的,騙着姑姑去拿了家裏的好幾個傳家舊物,當姑姑意識到不對后就開始拒絕,那男人就對姑姑施加暴力,直到身下喬惜,姑姑逃了回來。」

江依依一時無話,手上動了動,這時才發現早就忘記按加溫鍵了,就白白將他頭髮卷著。

「那喬惜知道嗎?」

「知道。」

「她明白嗎?」

「不明白。」

江依依抽了捲髮棒,隨手丟到一邊去,下巴搭到了楚陶然肩上,他便反手過來撈,把人連着睡裙一下翻轉到了自己面前,放在腿上團團摟住。

「不明白誰?」

「爺爺。」

她點點頭,道:「覺得是爺爺拆散自己爸媽的嗎?」

「嗯。」楚陶然往後靠,在軟沙發上微眯了眼睛,「誰又能真的告訴她,她的父親因為盜竊和故意傷害,現在還在獄中。」

江依依倚靠在他胸口,不由地淺淺抽氣:「都判刑了?關這麼久?」

「他碰的是奶奶當年最愛的,東窗事發時為了氣爺爺,被人按著也衝過去踢翻了個青花瓷瓶,全毀了,爺爺便毫不手軟,能揭發的全都揭發了,姑姑好像也是在那時候才知道,其實爺爺早就拜託人調查過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甚至是婚後,也時時關注著,為着自己的女兒在他手邊,這個大半輩子都清清白白的骨氣人,到處求告著幫那個男人遮掩,就怕姑姑傷心。」

「那……爺爺這麼多年和宛姑姑住一起,互相照顧,爺爺是也心有虧欠嗎?」

「我也問過我爸媽,他們說是我不懂做父母的心,就是把一輩子能給的都給了孩子,也依然會覺得虧欠。」

江依依下意識就撫上了小腹,那裏好似有了細微的凸出,可又像是幻覺。

如果是這樣沉重而永恆的歉疚感,那江際揚又算是怎麼回事呢?午夜夢回,支離破碎,他是覺得負罪,還是得意?

「爺爺是個好父親,可能好父親才會如此。」

楚陶然搖搖頭,揉了揉她的頭髮,說道:「以前我爸和我媽說到姑姑,其實提到最多的是爺爺太慣她了,把她慣得以為全世界都該這麼慣着自己,她習慣成自然後就不能接受任何落差,其實姑姑也不是全然一無所知,既是自己的枕邊人,且姑姑也不是非常愚鈍的人,她只是一開始不想認自己看錯,後來走投無路,才終於咬着牙長大了。」

「是不是你們家對女兒都是嬌養?」

「嗯,這是爺爺的老思想,闖來闖去的是男人的事情,女人該被護著。」

「沒錯,我覺得爺爺的老思想放在如今『女性意識』的熱潮下,可能既是一種老思想,又是一種新思想。」

說完她自己一愣,支起脖子來,盯着楚陶然出了會兒神。

「怎麼?」

「對啊,『女性意識』。」

————

儲筱望對着電腦屏幕改文件,伸手從上面架子上抽參考文書,拿到眼前來才發現竟又是那本《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臉上空白片刻,抬手放回了原位。

「江編好……」

「江編早!」

「依依姐早哈!」

「嘿,小江!」

儲筱望幾乎是要以為自己聽錯,從屏幕上側頭看過去,吃了一驚。

「筱望,十分鐘後來我辦公室一趟,帶紙筆,我和你談事情。」

「好,好的……」她拉住交代一句就走的江依依,手中明顯感到那青灰色的刺繡歐根紗下的細弱,從工作椅上半站了起來,小聲道,「……怎麼瘦成這樣?怎麼回事啊?去看過顧醫生了嗎?」

「先來我辦公室。」她心情頗好地挑了挑眉,又記起來一事,「今天喬惜有排班嗎?」

儲筱望麻利翻過一頁排班表,道:「下午班。」

「嗯,來了就讓她來我辦公室。」

「行。」

她踩着高跟鞋篤篤地走了,白色的高腰西裝褲把那柳葉細腰襯得更為不堪一握,像風吹就會倒,而此時又在風裏裊娜如畫。

長發在腦後編著往上盤復,攏著一支煙灰色的鳶尾花,從背影里,依然可以望見那耳邊不斷搖曳的白色珍珠貝殼耳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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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帆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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