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有卷者阿
焦客垂下眼帘：「你穿着很好看。」
「那是。」江依依晃晃腿，好整以暇抱臂低頭看他，像是在沉思。
「怎麼了？」焦客問。
「漫畫角色團委那邊怎麼說？」
「試用。」焦客稍微嚴肅了些。
「試用？什麼意思？」
「下期會報試試看，要是反響不好就換掉。」
「反響好才有機會轉正，對吧？」
「嗯。」他把剛剛被江依依的背包扔亂的文件整理好，「我相信結果不會讓他們失望。」
「這麼相信我的選擇？」
「相信。」焦客的聲音沉沉的，「相信你所有的選擇，包括讓我當部長。」
「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還在這兒……」
「我以前在想，或許是你沒有足夠的勇氣，明明有能力，卻偏偏要退居二線，你和老部長說我適合做部長，我認為是借口，但後來真的做部長了，才知道，你說對了，我確實很適合去和上級打交道。」他對江依依笑了笑，「發現你早就洞悉這一點后，我真的很挫敗。」
「嘿！挫敗的明明是我，我脾氣太差啦，撒氣的時候根本不管不顧，你就很沉着隱忍，大局為重，這可是我羨慕不來的優點。」
焦客靜靜地看着江依依，看了許久，其實不光江依依了解他，他對江依依也有着兩三分的把握。
「你在應付我。」他說，「你明明對我很不滿。」
江依依眨眨眼睛，看着窗外的風景，那裏看到附近的一條人行小道，兩邊樹木鬱鬱蔥蔥，裏面的行人影影綽綽，江依依看着窗子輕聲說：「你知道就好。」
「為什麼？」焦客平靜地問。
江依依入學那年，小道還是很隱蔽的，窄窄一條，崎嶇不平，後來江依依偷懶，經常抄近路來馨齋樓，抄著抄著就發現了這個無人問津的小路，並且積極地把這個捷徑告訴了其他人，之後仇暢和焦客也習慣了走這條近路。
仇暢曾經讚美她：「不錯，還知道和別人分享，有公德心。」
江依依莫名其妙地回望他：「多些人走走這些雜草就不長了，這樣我走起來就方便了。」
當時仇暢翻個白眼，就戴上了耳機。
「也不能說是不滿。」
焦客把頭支在辦公桌上，等着她的下文。
「我之前提醒過你，有什麼想法和彭彭講清楚，喜歡和不喜歡，都不過是一句話，喜歡她，就和她交往，不喜歡，就真心做朋友。你知道的，我不是在為彭彭抱什麼她這麼好你竟然還不喜歡她的委屈，我是覺得，比起你不喜歡她，更傷人的是你對她的喜歡，袖手旁觀。」江依依的聲音低了下來。
焦客沉默了一會兒，聲音裏帶着悲傷：「你說喜不喜歡，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江依依，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但凡有過一次，你都不會認為那只是一句輕易的表述。」
「什麼？」
「喜歡一個人，是千言萬語，不喜歡一個人，也是千言萬語。」
「沒那麼沉重。」
「我很看重，我的喜歡，和我喜歡的那個人，我都很看重，因為看重，才不覺得輕易。」
「那你不喜歡的人呢？她喜歡你，可你只願意給她隻言片語，還好像自己有多高尚，焦客，這種高尚，不過是滿足自己的道德虛榮罷了。」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你會說我『道德虛榮』，我能把這四個字理解成『虛偽』嗎？」
「不，我不是在攻擊你的人格，只是面對一個別人喜歡你而你不喜歡別人的情況，有很多種應對的方式，而我只是提出我的建議，我覺得你的處理方式是對彭彭的傷害。」
「江依依，你管得太多了，無論是我還是彭彭，都不需要你來插手人生。」
「好好好！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這件事。」江依依把雙手舉過頭頂，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眼睛裏是赤裸裸的不認同和敵對。
焦客把手裏的簽字筆扔到桌子上，低頭靠在椅背上，兩人陷入了沉默，空氣彷彿被抽走，被迫壓在牆上喘息，簽字筆在桌上滾了一小段，緊張地停了下來。
之前輕鬆愉快的氣氛不復存在。
「以前吵不過你，現在也能奮力一戰了。」焦客解嘲笑笑，大一的時候兩人沒少為了部門裏不統一的意見大吵特吵，只是沒想到大二的第一次爭吵，竟然是為了一個部門之外的人。
「還會找我的漏洞了。」江依依也笑得很諷刺。
她清楚，這個爭吵不會結束，這不過是個開始，彭彭和焦客不會在一起，而焦客永遠再給彭彭希望，彭彭不是個會放棄的人，這是道無解的題，唯一終結它的辦法就是清除這個題面，可出題人焦客不願撤題，彭彭只能永無止境地死算……
「你們院趣味運動會之前，差不多就是做準備活動的時候吧，她來找過我。」
「啊？」江依依震驚了，隨後又自己合理化了，「當然啊，你在的話，她當然會想做到最好。」
「她問了我一件事。」
「什麼事？等等，要是是我不應該知道的……」
「她問我，我喜歡的那個人是誰。」
「你告訴她了嗎？」江依依好奇地問。
焦客靜靜地看着她，停了好一會，輕聲說：「沒有，我說那個人她不認識。」
「然後呢？」
「她對我說了謝謝。」
「謝謝是什麼意思？」
焦客搖搖頭：「不知道，我也想了很久，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江依依不說話，為什麼彭彭要感謝焦客呢？不會是那種「感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里」那種矯情的思路吧……
「江依依，我真討厭你。」焦客突然說道。
「焦客，我也是真討厭你。」江依依駁回去，「尤其是吵架的時候。」
每次他們都是這樣結束吵架，把心裏的最後一絲不滿和憤怒也發泄出去。
江依依從桌子上跳下來，把作業拿出來，坐到旁邊去寫，焦客也拿起筆，重新算起這個月部門的公費開支。
兩人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各忙各的，辦公室里，出奇地靜謐和諧。
「也許有一天，我會喜歡上她。」焦客冷不丁說。
江依依頭都沒抬，正想着索緒爾的理論：「你不是有喜歡的人嗎？」
「誰知道呢，我感覺那個人，永遠都不會喜歡我。」
如果江依依抬頭，就會看到焦客的神情，有多落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