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言采其藚
漆與白回頭朝楚陶然：「嘿，管管，你老婆都像七老八十了一樣，我差點以為我們是在養老院慶祝八十大壽呢。」
江依依報復性地重重鎚了一下他肩膀，端走了所剩不多的青提籃子，去屋裏新洗水果了。
她一走，漆與白麻利地從地上蹭到了長鞦韆上，勾上楚陶然肩膀，眯著細長眼睛，賊兮兮道：「怎麼樣？知道男女了嗎？」
「犯法。」
「犯法？什麼犯法？你們未婚先孕啊？」
楚陶然劈開他的手膀，瞥他一眼道：「查男女犯法。」
「嗐，嚇我一跳……」他被劈到一邊后也還是笑嘻嘻的，說，「我就隨便問問，是我媽想知道，她說酸兒辣女，還說看肚子形狀……判斷的花樣多著呢，五花八門的，我都被她叮得煩。」
「都好。」楚陶然說。
「你們肯定就生這一次了吧，那你可端正好心態，要這次沒女兒，那可就真沒女兒了，要這次沒兒子，以後也就真沒兒子了。」
「懷孕生產她吃苦，這一次也就夠了，我甚至是連這一次都捨不得她。」
「哎，哥們兒，講真的，分我一個成不？不多，我就要一個。」他樂呵呵的，「我肯定到老都孤家寡人，給個乾兒子給我養老送終成不成，別人兒子我又信不過。」
「當然，我信得過我孩子，但我信不過你。」
漆與白聳肩大笑，聲音像掉在晴朗光線里，奇迹般地洗退了近年來的世故老練，又成清朗。
等頭上的這瞬日影過去，漆與白望楚陶然一看，說：「我看她心裏其實還有些在意江伯伯的。」
「嗯，她都有自己的小孩了，自然會常常想到湯阿姨和江伯父的。」
「我以前覺得江伯伯真是渾得可以，弄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可這些年，他不敢問江丫頭，就給我打電話，問丫頭她好不好，差什麼缺什麼，我聽着看着又覺得可憐巴巴的，可能他當初也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對自己女兒，其實是真心實意的。」
「是的。」
「但湯阿姨也可憐，要是她還在世，江伯伯好好補償，雖然回不了當初但至少也讓人看得明理，可惜湯阿姨已經豁出了命去，這欠著的，連想補嘗的心都不知道能往哪裏送。」
楚陶然凝望天空，輕緩道：「其實伯父不容易，十分地不容易。」
「當然不容易，很不容易了。」漆與白應了一聲。
後來江依依又盛了一些荔枝來，三人邊吃邊聊，聊到暮色降臨，聊到吃光了家中的所有水果，楚陶然讓他帶了一瓶酒走，連夜趕回S市，漆與白手上也是工作無數。
後來江依依坐在地上一邊對拼圖，一邊和楚陶然說話：「你說小白到底是來關心筱望的，還是來檢修星空燈的，或者他就是一順路，實際是漆阿姨叫他來的，你說是哪種？」
「就是不想上班。」
她一樂，點頭：「我看也是。」
楚陶然整理清楚了資料，就告訴她：「等維及這邊的聯合展覽結束，我就陪你去爺爺家住。」
「都策劃好了，敲定了？」
「嗯。」他去找江依依，「我也和他們溝通過你之前的想法，單純的擺放出版物不可能，你想融合的VR手段他們倒是很想嘗試。」
江依依盤著腿，手裏掂著幾片拼圖，抬眼挑了挑眉毛，說道：「我現在不想要VR，我想弄行為藝術。」
楚陶然看着她凝神片刻，眨了一下眼睛：「玩概念。」
「對。」
「怎麼設計？」
「做幾個不同樣式的透明箱子，人在裏面個做個事。」
「箱子就是書。」
「沒錯。」
楚陶然想了想，道：「很不錯，但具體的箱子，具體的人物，具體的事件，要仔細設計。」
「其實我都有雛形了，誒，對呀，這其實也不排斥VR，箱子裏面有個沉迷VR，自娛自樂的人，也挺有表達性的。」
那楚陶然就在給她梳理工作計劃：「如果你確定要幫柏島在維及辦這樣一個藝術展，這放在什麼時候？產假之前，還是產假之後？」
江依依想都不用想，其實都清楚明白。
「肯定是產假之後啊，我現在只是確認一下可行性，可以那我就做份策劃去和湯小柏談，既然道義關係淺薄，那我也只好在合作關係上給自己多加籌碼，我會讓他知道這件事結果肯定是能給柏島帶來巨大的成功，但只有我才能勝任，才能完成，所以等我產假結束，我不會被湯小柏忽視，那我就一定也不會被柏島忽視，而到那時，筱望也成長起來了，我肯定會邀請她和我一起做這個項目，那時我再徵用善良的楚畫家，哈哈，就全都水到渠成了。」
楚陶然聽她說完，把她看了許久，忽然道：「你知道為什麼我不擔心湯小柏會影響你心情嗎？」
「為什麼？」
「你自己會報復。」
————
早上六點被叫起來的時候，江依依滿身都是脾氣，楚陶然邊聽她嘀咕，邊好歹收拾了她和細軟所需，六點半就從南郊開車去A大，觀看校慶。
江依依本來猜楚陶然是有校慶上的發言任務，所以這麼趕時間，但車上補過一陣回籠覺后，醒來看見楚陶然就是尋常的休閑西裝，不像是要在一堆老教授面前正經應酬的。
「幹嘛這麼早？」
「有人約了我們。」
「是我們還是你？」江依依伸個懶腰，「我完全不知道啊。」
正在這時楚陶然靠邊停車，後面傳來開門聲，江依依還沒對着後排回過頭去，就覺得車身顛簸著沉了沉。
「早！」
洪亮的聲音一出來，江依依的瞌睡勁全給震走了，轉頭吃驚道：「大樹，你也去A大？！」
「還有我呢！」
又上來一人，這聲音這段時間老聽見，江依依都有了逆反情緒。
「你又上來幹什麼？A大校慶還邀請網紅了？車費都不給報銷啊？」
「嗐，那還能怎麼樣，蹭蹭你母校的流量唄！」
邵思琪上來后把車門關上，楚陶然便真的往A大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