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其葉湑湑
「周末有空嗎？我想和你出去玩。」
江依依盯着這條消息，發消息的人是彭彭。
「你想幹嗎？」
「就玩一玩。」
「周末沒空，有事現在就說。」周末她要和楚陶然一起回S市的。
彭彭沒了消息，好半天都沒有回復。江依依嘆氣，希望這次不是為了焦客。
「依依，陪我出去喝杯奶茶吧！」
看着手機，江依依愣了一瞬，輕輕捋了捋劉海，行吧，讓我看看你會用什麼故事來配奶茶。
入冬在即，天氣越發寒涼，把熱飲推上高峰。
滿大街的奶茶店，江依依懶懶散散站在彭彭旁邊，彭彭卻是精神抖擻。一會兒這家的不行，一會兒那家的不行，走了大半條街，她們二人還是兩手空空。
沿路走過的店，她是一家都沒看上，彭彭臉上的淡妝已經精進了很多，大體上還算自然，不像剛化妝那會兒，飛檐走壁的眼妝，慘白的臉，猩紅的唇……
「我受夠了，隨便一家，我都行。」
「喂，喝奶茶的精髓就是快樂和幸福，怎麼能隨便選？我們要用心去找尋，就會遇到一杯給我們最大幸福感的奶茶。」
「我的幸福感，只來自物美價廉。」江依依特別後悔穿了高跟鞋，相比較彭彭一身運動服的打扮，她一身的難度。
「這家不錯。」彭彭往前一指。
「何以見得？」
「看它的裝修風格，是我喜歡的。」
「……」江依依擰眉，「會不會是偽裝？」
「反正你又不愛喝，挑我喜歡的就行了。」彭彭俏皮眨眼，朝江依依笑了一下，就抬腳邁上了奶茶店的台階。
推開店門，銀色的流蘇徐徐蕩漾開去，店裏的陳設也清晰起來。
江依依發現了，彭彭走了這麼半天，就是為了找一個有座的奶茶店。
看來今天，有很多話要說。
彭彭輕車路熟地點了一杯，江依依要了一份一樣的。
「你怎麼總是和我點一樣的？」等奶茶的空隙，彭彭問。
「要是不一樣，我總會覺得別人的比我的好喝。」她說。
「哈哈哈，我發現點菜也是，大一的時候，你和誰一起，就和誰吃一樣！你這人怎麼這樣，壞習慣！」
「嗯？我現在已經進步很多了，以前是只許別人和我吃一樣的。」
「這有什麼區別嗎？反正都一樣啊！」
「當然不一樣了，以前是讓別人感受我所感受的，現在是我去感受別人所感受的。」她正襟危坐，「怎麼樣？是不是有點高尚的意思。」
「呸！」彭彭敲敲桌子，「還好我認識你的時候是現在，而不是以前。」
江依依掃了一眼彭彭的右手，她戴了半掌手套。
店裏的服務員叫了號碼，彭彭立刻跳起來，跑過去拿，被江依依按住了：「讓我去感受一下拿兩杯奶茶的感覺。」
她確實很少喝奶茶，以前奶茶剛剛盛行的時候，同學們都在喝奶茶，不光喝，還會拿某個自己喝過而別人都沒喝過的口味炫耀。
她也很喜歡，喜歡杯壁上的焦糖，喜歡香草味的雪頂，喜歡抹茶盆栽上的巧克力，喜歡五顏六色、千姿百態的吸管……滿滿的一杯里，裝滿了誘人的夢幻甜蜜
但伴隨着洶湧的熱度，關於奶茶的種種不健康、添加劑的言論也在盛行，於是好景不長，奶茶這個東西，就被楚陶然明令禁止了。
他禁得很徹底，為了到達徹底的效果，他停了江依依的零花錢。
「你還有什麼地方要花錢？文具用品我給你買，吃的喝的也不用你花錢，你不需要零花錢，有錢了就一門心思想花掉，不花掉就像虧了似的。」他當時是這麼說的。
那時候江依依不平，大半個月沒理他，後來後來楚陶然鬆了口，可她還是賭著一口氣，硬是不再喝奶茶，時間長了，她倒是真的喪失了對奶茶怦然心動的能力。
她拿着兩杯開好的奶茶走回來，彭彭接過一個，卻不急着喝，用指甲，一下一下輕扣奶茶杯，杯上的圖案清新甜美，是兩個相擁的年輕男女。
「昨天焦客……聯繫我了……他問我的傷恢復得怎麼樣。」
「嗯。」江依依喝了一口奶茶，她似乎喝到了香草的味道。
「他在關心我吧。」
「你真這麼想，還叫我出來幹什麼？」
江依依捧臉，冷靜地望着彭彭的眼睛。
她尷尬地錯開目光，低頭喝了一口奶茶，聲音里卷上了疲憊：「我知道，這只是他的禮貌，要是受傷的是別人，他也會這樣關心的。本來……我已經打算放棄了，再也不要打擾他，可他突然發了消息，我好像又不能平靜，我覺得……」
「覺得還有機會。」
「是啊，就是會覺得，他對我，應該也是有那麼一點，一點點好感的。」
奶茶店裏的人走來走去，嘈雜的背景音樂黏着在彭彭的聲音里，零碎的字眼紛紛落進了晦明不定的燈光里。
「讓我來猜猜，這樣的感覺不是第一次吧。」江依依往前靠了靠。
彭彭走神轉着吸管，想了想說：「我以前就這麼覺得，每次想撤離，都被這種感覺拉回去。我在朋友圈發一些小沮喪的時候，他都會認真地鼓勵我。」
「我也看到了。」
「我說自己的自我管理能力太差，拖延症嚴重，想學習，可就是管不住玩手機刷劇的心，他就約我學習，說和別人一起自習，就能被帶動起來。還有啊，你知道的吧，我之前化妝化得那麼難看，他一次都沒有取笑過我，還說很好，說我不化妝也是好看的……我不是你，你那麼會打扮，可我怎樣都蹩腳。」彭彭垂下了頭。
「我說，彭彭，你能把運動型衣服穿這麼好看，我才羨慕你呢！你看看我，從來不買這種類型的衣服，撐不起來。」
「難道不是因為你討厭運動嗎？」彭彭幽幽翻起一雙眼睛審視她。
「你說得也有道理。」江依依咂咂嘴，點頭。
「不是，你別把問題扯開。」彭彭找回自己的主線，「明明知道他不會喜歡我，可我總是自己騙自己，太討厭了，我一騙就能把自己騙住了。」她拽過披散的頭髮，頹喪地遮住了眼睛。
江依依不說話，靜靜喝奶茶。
「為什麼呢？不喜歡我，又為什麼要給我希望呢？」彭彭把發尾扯來扯去。
「他沒這麼覺得，只是……他為自己不喜歡你而感到抱歉，所以儘力地補償你。」焦客太溫柔了，可不是任何事，溫柔就能化解，江依依嘆了一口氣。
彭彭的手僵硬了一瞬，然後泄氣地放下了：「哦，原來是這樣啊……」喃喃地對自己說。
原來是補償啊……僅僅是補償……
她猝然自嘲一笑，原來我還能得到你的補償。
那是江依依第一次看大大咧咧的她露出自嘲的表情，這樣複雜而曲折的情感反應，江依依曾經一度懷疑這個叫彭彭的女生根本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喜歡他。」江依依慨嘆，如果不是那時食堂偶遇，他們倆也不至於糾纏成這樣。
聽了這話，彭彭看她一眼，咧嘴輕笑：「想不到嗎？我喜歡他一年多了。」
「什麼？！」江依依握緊了奶茶杯，差點把裏面的奶茶擠出來，「你早就認識他了？！」
看到她震驚的樣子，彭彭悲傷地笑了笑：「你怎麼沒問我，我喜歡他什麼？」
「對不起，我一直以為你覬覦他的美色。」江依依老老實實承認。
「哈哈哈哈哈！」彭彭誇張大笑，「也不是沒有這個理由啦！」
「那更主要的原因是什麼？是什麼把你迷得神魂顛倒？」
彭彭嘆一口氣，把寬鬆運動服的袖子捲起一道邊，露出手腕，像是要大幹一場的樣子：「這個就說來話長了。還記得大一軍訓的是嗎？」
「記得，我們的教官特別帥。」
「呸，我是說我的事！」
「我不想說，你可以不參加軍訓的事，讓我耿耿於懷了好久。」江依依斜着眼睛看她。
彭彭低低地笑了：「哈哈哈，你知道我為什麼後來可以不軍訓嗎？」
江依依搖頭，她以為是彭彭有什麼難言之隱，怕問了她尷尬，所以從沒提過。
「那天練方陣，是氣溫最高的一天，太陽像烤人一樣照在頭頂，我起初沒在意，雖然來了生理期，但也沒把這種小問題放在心上。下午剛剛開始練的時候，我突然開始頭昏，就跟教官說了，他讓我坐在一邊休息一下，我一坐下，就開始吐，肚子疼得要死。」
「你不會是痛經吧？」江依依問，隨即困惑，「你吐了？怎麼我不知道。」
彭彭點頭：「我是那次才知道自己痛經到了這個地步，正好那天是校會來給部門成員送水。」
江依依倒吸一口氣：「見到了焦客。」
「還是在我最狼狽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吐的時候，誰也沒注意到，因為你們都在走正步，我超級不好意思說，總不能跑過去更教官講，你看，我吐那兒了，你快幫我弄一弄。」
「哈哈，我們大一的時候，都太慫了。」
「可不是，愣是不敢說，也不知道怎麼處理，就干坐着。」
「那焦客是什麼時候出場的？」
「校會來給你們送水，你們去鐵絲網那邊拿，誰都沒注意到坐在邊上的我，除了焦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