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九章 死而無憾

轟轟轟！

漫天華光，如怒龍出海，又似洪流滌盪乾坤，不斷衝擊著下方的光幕，在其上激蕩起層層漣漪，嘩啦啦亂響不絕於耳，似乎隨時都會崩潰。

但這畢竟是乾坤宗的護宗大陣，集全宗之力死守，這有人族第一防禦大陣之稱的乾坤寰宇陣，面對數尊半神強者，數十天階強者，聯手圍攻，依舊屹立不倒。

只不過，被破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沒有外援，地脈崩碎，空間壁壘紊亂，乾坤寰宇陣就如無根之萍，即便再是高深莫測，玄妙無雙，依舊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當乾坤宗的底蘊耗盡，便是覆滅之時，絕無倖免之理！

「嗯？」

就在此時，正高舉神兵，攻擊大陣的域外半神，驀然眉頭微蹙，眸光一閃的看向一側。

「怎麼？」

另外三尊同階強者若有若覺，其中一人發問的同時，手上卻不慢分毫，揮出道道洪流，將大陣光幕衝擊的漣漪激蕩，紊亂不堪。

「沒什麼，錯覺！」

那域外半神強者搖搖頭，便再次揮動神兵，繼續攻打大陣。

其餘強者見狀，也沒有說什麼，在這等包圍和攻勢之下，乾坤宗不過是瓮中捉鱉罷了。

而與此同時，誰也沒有注意到，一道瘦削身影，仿若處於另一個時空之中，閑庭信步，旁若無人般，一步邁入了乾坤宗之中。

「快，乾陣元石告竭，立刻補充！」

「師叔祖，小環陣的師兄弟們快承受不住反震之力了！」

「哼，都給我頂住……」

此時此刻，昔日盛極一時，位列人族頂級三大勢力之一的乾坤宗，已是一片狼藉，來取匆匆，無不是掛着惶恐絕望之色。

有的人面色麻木，如行屍走肉，有的人面露決絕，隱現玉石俱焚之意，人生百態，莫過於此。

只不過，這些人無論修為高低，實力強弱，都沒有察覺到，一個意外之客的到來。

陸川信步走在其中，也沒有管顧這些乾坤宗弟子，就這樣直接走入最深處，一步兩步，僅僅五步，便直接穿過了層層禁制，來到了一處雲氣繚繞的地宮之中。

一座高達數十丈，通體楔刻有神秘繁雜到極點符文，彷如一整塊白玉雕琢，渾然天成的祭壇，映入眼帘。

最頂端，一道身披天青道袍，約莫四十歲許，氣度非凡的男子，端坐其上，面色平靜的看着陸川，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看樣子，冥帝和妖皇失敗了！」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當代乾坤宗之主——乾坤聖主！

「我在這裏，他們自然失敗了！」

陸川淡漠道。

「雖然是第一次見你，但這一幕，我已經想過很多次！」

乾坤聖主目光平靜道。

「可惜，你馬上就要死了！」

陸川毫不客氣道。

「是啊！早該想到的！」

乾坤聖主颯然一笑，「不過，能在死之前，見你一面，也不枉此生了！」

「我是不是該覺得榮幸？」

陸川面露譏誚之色。

不是他沒有禮貌，實在是對一個，之前還對自己抱有殺意的人，很難禮貌的起來。

哪怕，對方是一個將死之人。

「哈哈！」

乾坤聖主卻絲毫不以為杵，爽朗笑道，「說實話，我跟冥帝鬥了一輩子，輸了一輩子，看到他敗了，雖然贏的不是我，卻倍感暢快啊！」

想想也是，任誰跟一個恆壓當世的無敵強者同一個時代，自身天賦又不凡，更是身居高位，恐怕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正如乾坤聖主所言，即便不是親手打敗了冥帝，可能在臨死之前，看到曾經無數次壓自己一頭的老對手輸了，當真是死也瞑目了。

「{呵！」

陸川冷冷一曬，淡漠道，「廢話少說！」

「你想要什麼？」

乾坤聖主平靜道。

「寰宇真經！」

陸川緩步上前，仿若面對的不是一宗之主，而是可以予取予奪的螻蟻，「還有乾坤宗歷代宗主鎮守的鑒龍石！」

「呵！」

乾坤聖主失笑搖頭，神色絲毫未變，隨手一扶，便有兩物落在面前，「閣下開口便要我乾坤宗兩大不傳至寶，可想到，要如何償還這因果？」

「保你乾坤宗傳承不滅！」

陸川徑直收起，轉身便走。

「不夠！」

乾坤聖主沉聲道，「我宗……」

「不要得寸進尺！」

陸川頭也不回道，「當你想要兩頭押寶，首鼠兩端時，就應該料到會有今天。」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

乾坤聖主嘆道，「我乾坤宗乃是人族聖賢所創，傳承至今……」

「這世間缺了誰，都會照樣轉！」

陸川淡漠道，「就如人族聖賢，他們拼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到頭來早就出的是一群怪物。」

「是啊！」

乾坤聖主喟然長嘆，似有所感的仰頭看去，好似透過穹頂，看到了那正在不斷攻擊乾坤宗的數大半神強者。

這些人是真的人，又不能算是人。

祂們有着人的樣子，都是一個頭，兩隻眼睛，兩個耳朵，一個鼻子一張嘴，可偏偏卻壕無人性，屠殺人族毫不手軟，甚至比異族都要殘忍。

這樣的人，又如何能稱之為人呢？

「等等！」

眼見陸川即將離開，乾坤聖主笑道，「能否讓在下見識一下？」

「可！」

陸川沉默少傾，驀然豎掌作刀，斜斜在身前一劃，掌峰所及之處，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人卻眨眼消失不見。

「這是……」

乾坤聖主一怔，瞳孔驟然收縮，似有所覺般，再次仰頭望天。

雖然，他已經感知到，可還是想親眼看一看。

於是乎，他看到了！

乾坤宗外，四大半神強者，正竭盡全力，攻擊陣法光幕，其中一人，驀然神色一滯，目露不敢置信之色，下意識摸了下脖頸。

可未等動作完成，脖頸上突兀閃現一抹血光，旋即整個人僵住，渾身僵硬的轉動脖頸，探手如求援一般，伸到半空。

而其人，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整個淡化開來。

「怎麼回事？」

「不可能！」

「是誰！」

幾在同時，另外三尊半神強者，好似被踩着尾巴的貓兒，瞬間炸毛，如臨大敵般遁走遠處，隔着萬丈，驚疑不定的看着，那已經半透明，隨時會消失的同伴。

也就是這一會的功夫，一尊半神強者，就這麼憑空消失了，沒有留下半點痕迹，包括身上的一切事物。

「哈哈哈，得見神技於此，死而無憾！」

乾坤聖主大笑起身，驀然張開雙臂，腳下白玉祭壇好似活了過來一般，嗡隆隆震鳴不止，仿若有無數巨獸怒嘯連連。

轟隆！

幾乎在頃刻間，整個爆散開來，化作無垠流光，衝破了天地壁壘，撕碎了蒼穹，淹沒了還未及逃走的域外強者。

而在不遠處，仿若站在異時空洪流中的陸川，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幕，直到此間盡化虛無，才轉身離開。

人族三大頂級勢力之一的乾坤宗，沒了！

於他而言，沒有半分觸動，早死晚死，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乾坤宗的覆滅，既不是開始，也不是結束，元會大劫之下，強如半神，也不過是螻蟻罷了。

現在的陸川，哪怕是煉化了南努佛皇，又得了命運規則，如今還有了乾坤宗無上傳承和至寶加身，依舊沒有半點自保之力。

哪怕，他現在殺半神如螻蟻！

而在諸天神靈眼中，他何嘗又不是螻蟻呢？

到了現在，以陸川的底蘊，真要窺探元神之密，實際上根本不算什麼，可他仍舊不敢。

「元神！」

陸川一步踏出，於虛無中瞬移遠去，無視了天地間的慘禍，無視了人族無數百姓被屠殺，無視了那異族強者囂張狂妄的肆意殺戮。

看着那一座座有如京觀，以皇天各族生靈屍骸堆砌而成的詭異祭壇，不斷壘高，在皇天大陸上，如雨後春筍般冒頭。

天地間，瀰漫着死亡之氣，更有令人絕望的氣息，幾如實質般，縈繞在所有生靈心頭。

無論是死亡前的哀嚎，還是絕境中的掙扎，亦或是不息出賣靈魂，以求苟延殘喘，一切通通都不入陸川之眼。

這一刻的陸川，彷如時間過客，一如當年來的無聲無息，如今漠視了天地間的一切。

但不同的是，他確實在這片天地間，留下了獨屬於自己的印記。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

陸川不求名不求利，所求不過是逍遙自在，看遍世間山山水水，奈何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似乎都無法滿足了。

是誰造成的呢？

「不願隨波逐流……有錯嗎？」

陸川走着走着，不禁捫心自問，心頭恍然一閃而逝，自嘲一笑間，已是站在了一片氤氳霞光繚繞，隱有波光流轉的空間之中。

這裏好似一片世外桃源，與外界格格不入，一切的一切，無不透著祥和與朝氣，令人不禁心曠神怡，想要長居於此。

在這裏，甚至能夠看到，那一座座山城之中，行人如織，繁華如昔，山間小路上，還有頑童在追逐著蝴蝶。

小販走街串巷，賣力吆喝，只為養家餬口，雖然苦，雖然累，卻充實平淡。

或許，世間一切的美好，都來到了這裏。

心堅如鐵似陸川，隱隱間，都似有一分妒忌自心中升起，可眼底深處，倒映着的累累屍骸，卻無時無刻不提醒着他，這一切是怎麼來的。

「你來了！」

直到，一名丰神如玉，俊美不凡的青年男子，攔住了陸川的去路，彷如老朋友般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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