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該死嗎？

「我小時候像個男孩子，這兒樓上樓下的老太太們都叫我『土匪』。跟着男孩子們一塊跳上竄下，一看到我就喊，『錢家的小土匪來了。』就在這兒，我和幾個男孩子玩板磚，右手大拇指被砸錯位了。還都沒哭，還傻呵呵的笑，把我媽嚇個半死。不過那時人真怪，我手砸成那樣，我媽竟然後來一點也不記得了，也沒說不讓我跟那些孩子們玩了，反而是樂樂不許了。以後長大了，我的這個手指其實都沒什麼力氣，拿一點東西，拇指都會抖得連筆都拿不住。」

小七說還不算，還從小和大人手裏抽出自己的手，拉開手套，把自己右手的拇指，掰到扭曲的位置給小和大人看，笑得跟傻子一樣。

「這也算是美好的回憶。」小和大人拍了她的額頭一下，忍不住斥道。自己難不成跟她一樣笨，連右手拇指都不知道，還讓她演示她受傷的過程？

不這過倒是讓小和大人想起，小時候小七常說手指沒力。後來她自己想想又拍拍自己的腦袋，『忘記了，那是上輩子受的傷。』小和大人很無語，覺得小七上輩子簡直就不可理解。

不過他真沒在小七眼裏看到難過，反而是很快樂的樣子。這個傻蛋一定不知道傷了手指，其實是可大可小的。比如小七很喜歡玩手槍的。考上軍校之後，錢老爹終於讓她跟特務連一起練槍了。如果真的跟上輩子一樣傷了右手的大拇指，她這輩子也別想摸槍了；還有就是小和大人一直讓她練的大字，如果傷了拇指，小七的大字其實也是沒法練的，因為她沒法控制住手勁。

所以雖然拇指受傷，表面是看不出來，但是真的想做點什麼精細的活，都是幹不了的。比如學個樂器，比如想學醫，學外科都不行。只是因為小七自己沒當回事，又不夠優秀，所以當成沒事人，沒聽過一點沒往心裏去。幸虧這輩子沒讓她回來，真傷了手指，她還能寫出那手漂亮的小楷嗎？還能在學校參加射擊校隊嗎？

「當然，現在想想，我這輩子的童年真的太沒意思了，總想跟爹媽在一起，其實現在回頭想想，還不如我上輩子跟爹媽在一塊的時間多，從小住校，一禮拜只見爹媽一天到兩天。現在更好，一年才一個多月。」小七抱怨著，可並沒有不滿，慢慢的往前走，邊說邊看兩邊的房子。

「後悔？」小和大人一挑眉。

「不我跟您一樣信命，也信緣分。有時我會想，會不會老天只給我和老爹那麼多時間？到了這輩子，老天特意讓我省著點用？」小七笑了。

小和大人心裏突然酸了酸，清清嗓嗓，扭頭看看周圍，「今天牛先生派人跟我談了條款，總的來說，人家還是挺有誠意的。過兩天會來清點東西、上冊，你跟我一起去。」

「我去做什麼？」小七一怔。

「你忘記了，那裏有一半是你的？」小和大人白了她一眼。

「哦哦哦，差點忘記了。無所謂吧，我現在又不用錢。再說你又不是捐給博物館，只是入股……等一下，我差點忘記了，牛大大為什麼同意你入股？他最怕的其實是理念不合，不然他不會自己出來組建博物館，後來有人也要出資合作，可是他怕會有理念上的分歧拒絕了。現在你入股，這也說明博物館不再他一個人說了算了，他怎麼會答應？」小七從剛剛淡淡的哀傷中馬上掙脫出來，好奇的問道。說着話，不經意間慣性的挽住了小和大人的手臂，在外人看來，就是時髦的年輕情侶。

「因為他覺得我很能幹。」小和大人覺得這根本就不是問題。

「這個不用說了，地球人都知道您很能幹，可是能幹的人多了去了，他憑什麼相信你？」小七不認為這是理由。

「因為我跟他其實是一樣的人，他是愛古玩，而我愛名聲。所以博物館在我們手上會很有前途。」小和大人笑了，他喜歡小七盲目的相信自己，聽着特別順耳。

小七了解牛大大都是從書里電視里看來的，可是她了解小和大人的。誰背上一身臭名之後，有機會重新來過時，要麼就會重頭再來，把失去的再奪回來；還有一種就是徹底放下，過完全不同的人生。

小和大人是政治強人，讓他平庸的過這一生，比殺了他還過分，而且也是極大的浪費；但走回老路，和大人厭倦了，所以找清貴，而且他喜歡並且一定能做得好的路線來走。這是他來了之後，一開始就確定下來的。

現在牛大大給了他機會，當然，也是因為他也的確有了資本，所以和大人現在不缺錢，缺的是舞台；牛大大缺人，他一個人扛這一大攤子累得很，有個跟他一樣的人扛起，他覺得會輕鬆一點。

當然不管為啥，小和大人有眼光，也能幹，只要把博物館辦好了，至於他要什麼，只要別把古玩糟蹋了，或者賣給老外，牛大大其實應該都沒意見的。而小和大人也不會這麼干，基本上，他比牛大大還民族主義，根本就不會給老外好臉。除了從老外手裏弄東西除外。

「唉，你怎麼可能半年弄到上千萬的東西，你手上可沒有多少錢的？」小七還是不敢相信，感嘆完了，才偷偷的問道。

「所以要謝謝你你讓我幫西西，然後西西也的確值得幫。他介紹我認識了他們市場里最大的幾家業主，人家手裏好東西很多，可是沒人幫他們定價，他們心裏都有疑惑，好多東西都不敢出手。出手了也怕走寶，我幫他們賣了幾樣，他們送了些小玩藝給我。我也低價從他們手裏買了一些不起眼的書畫。算是雙贏吧」小和大人很有些低調的自傲了，顯然人家很得意。

小七聽着很為那些業主們灑了一把心酸淚。如果他們有機會看到那些『小玩藝』一躍龍門，身價萬倍時，會不會去撞牆呢？

「我又沒騙他們，瓷器我只要珍品，所以一些正品的官窯、民窯；玉器什麼的，我都有幫他們斷代，他們因此賺了很多錢，我從他們手裏買的玩藝他們也真沒花過什麼錢，不然也不會要送給我了，當然他們也不是傻子，他們知道我看上的，一定不是凡品，可是他們不敢不送。因為送一樣我，我能幫他們賺錢，不送，地上那些就都不值一紋。」小和大人又拍了小七一下，他有點緊張怕，怕小七會覺得自己做得不對，不然他不會解釋。

表明其實這世上並沒有真的傻子，只不過很多時候就是選擇的問題罷了。古玩行就是這樣，小和大人是給他們機會，他們抓得住也能更上一層樓；抓不住，那些東西還是會以低價賣出去，最後還得落到小和大人手裏，不是一樣嗎？

其實小七一點也不同情那些人，更沒想過小和大人做錯了。真的，開玩笑，就像小和大人說的，這裏面有一半是她的，她會嫌自己錢多？她沒這麼雷鋒好不，所以擺擺手。

「你不用跟我解釋的，只要合法，您只管去做，我百分百的支持你。」小七馬上跟小和大人表明著自己的狗腿。

小和大人想想，正欲說什麼叫合法時，他的呼機又響了，低頭看看，小七爹叫他們回姨媽家吃飯。

「走吧」小和大人拉着小七往回走，卻被小七拉住，從小學邊的巷子裏穿過。

經過學校時，小七順便告訴小和大人，上輩子從廣州回來，她就上了這個小學。裏面有位可愛的數學老師問過小七，她媽生她時不會是用糨糊洗的澡吧？讓小七鬱悶不已，她認為自己數學不好，一定是老師咒的。

小和大人哈哈大笑，現在他知道為什麼小七的數學為什麼能學成那樣了，她天生就對數字不敏感。

小巷的出口，正好對着姨媽家樓下的巷口。小和大人馬上明白，這兒的佈局有些像老北京式的豆腐塊，總能穿回原處。

「難怪你媽不肯隨軍了，娘家這麼近，她當然不肯走了。」小和大人有點明白了。走路不到五分鐘，去大舅家只要十分鐘，眾多的表哥表姐分佈其中，在親人的包圍之下，小七媽當然不想離開。

「現在她只怕又會跟我姨媽說隨軍有多不好了，我和樂樂都不在身邊，她跟老爹相依為命，老爹還忙，現在她最好的朋友就是你媽了。」小七想想又笑了起來。

「你也不喜歡你姨媽？」小和大人注意到剛剛小七介紹自己時，對姨媽並不很熱情。

「不算，我喜歡我姨父，人特別好，做的菜也特別好吃，其實都是挺辛苦的老人，說不清的感情。」小七搖搖頭。

小舅舅死了，後來小七爹也死了。有一次好像是小舅的忌日，家族聚會，小七跟西西說起父親，畢竟小舅死時過了六十算是白喜事，而小七爹離去世時才五十多，是不折不扣的喪事。其實當時小七是好心，是在安慰西西。

結果姨媽聽見了，馬上說道，「你爸死了，給你們安排了工作，留了錢和房子。他爸可什麼也沒留下，只留下一堆債」

小七當時真傻了，她沒想到姨媽會這麼想，這麼說，難道在這些親戚的心裏，自己爸死了也白死，是該死的，而小舅舅就不該死？那次之後，她就沒再來過青山，姨媽是好人，一輩子老老實實，辛苦的過活，可這一句話，讓小七永遠不能原諒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