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不悟也是悟

展雲就那麼簡簡單單的在長廊里參觀起來，遇到喜歡的畫面，就在裏面多呆一段時間，遇到不喜歡的畫面，就少呆一點時間。

偶爾遇到讓展雲不高興的畫面，展雲就會出手改變畫面裏面的進程。

當然，大多時候，展雲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靜靜的看着一切的發生。

整整一年過去了，展雲只看了不到一千幅壁畫，此時的展雲看起來更加平靜，他心態平和，不急不躁，雲淡風輕。

這一年，白衣老者看展雲的目光完全變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展雲能有如此耐性。

原本，白衣老頭以為展雲能堅持一個月，就算是非常奇迹了，可現在，展雲卻度過了一年，這期間，展雲竟然一次都沒有提起離開。

當然，最讓白衣老者感覺驚訝的是，展雲明明有好幾次悟道的機會，甚至白衣老者都感覺展雲要悟道了，展雲卻並沒有悟道。

給白衣老者的感覺，展雲是明明能悟，卻故意不悟。

白衣老者很想問展雲，這究竟是為什麼。

但是最終，白衣老者忍住了去詢問的衝動，他默默的觀察著展雲的一舉一動，宛如許多年前，他默默跟着那位聖者一般……

三年過去，展雲依舊雲淡風輕，他看起來愈發從容，整個人有一種特別的氣質，如果非要描述一下展雲現在的氣質，白衣老者覺得，展雲很像是一葦渡江的達摩祖師。

十年過去，依照白衣老頭原本的估算，十年，展雲差不多能把十萬八千副壁畫瀏覽完畢。

但事實是，展雲只瀏覽了一萬多幅壁畫，他的速度並不快，他不在把這每一幅壁畫當成修鍊，而是當成了一種享受。

展雲依舊在繼續，他彷彿忘記了來這裏的初衷，就那麼沉浸在長廊的壁畫之中。

白衣老頭則神色驚駭：「我的天，就算是一頭豬，看了那麼多的道理，也早該明悟了吧，為什麼他還是不能悟？真是見鬼了！」

又十年過去，展雲依舊在慢慢行走，不過，他的氣質卻跟以前大不相同。

此時的展雲，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非常普通的青年人，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他彷彿把所有的修鍊都給還了回去，沒有什麼仙風道骨，沒有什麼精神卓越，看起來，他就那麼普普通通。

雖然如此，但白衣老頭每次看到展雲的事場，卻神態不自覺的恭敬起來。

他明白，這是一種返璞歸真，不張揚，卻是一種自我修行的極致。

五十年過去，展雲走過了一半的長廊。

此時的展雲似乎陷入了一種特殊的狀態，他的精神好像變得不正常，偶爾哈哈大笑，放浪形骸，偶爾放聲大哭，悲慟感天。

而奇異的是，那白衣老頭彷彿也被展雲感染了一般，展雲大笑的時候，他也哈哈大笑，展雲悲聲痛哭的時候，這老頭也跟着悲聲痛哭，兩個人雖然交流不多，但是卻越來越有默契。

一百年過去，展雲終於走到了長廊的盡頭。

此時展雲的氣質再次發生了某種變化，當你仔細去看的時候，會發現展雲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但是，當你不注意去看，偶爾餘光掃到的時候，卻發現展雲整個人的氣質宛如浩瀚星空，深不可測。

這一刻，展雲站的筆挺，來到了最後一幅壁畫前。

展雲的身後，白衣老頭的手中拿着一個酒葫蘆，神態放鬆，看起來極為自然。

「這是最後一幅壁畫了吧？」展雲問道。

白衣老頭微微仰頭，灌了一口酒，然後他哈了一口氣：「沒錯，這是最後一幅壁畫，觀完這幅壁畫，你也該悟道了。」

展雲輕輕一笑：「悟與不悟，又有什麼區別。」

白衣老頭微微一怔，緊接着他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悟與不悟，哪裏有什麼區別！」

但緊接着，白衣老頭又笑道：「但是，你一定會悟道！」

「為什麼？」展雲問道。

此時白衣老頭說道：「我家主人說過，只要有機緣來此長廊，必然能悟道。這十萬八千幅壁畫，就是道，沒有人能跳出這十萬八千道之外。」

展雲微微一笑：「你家主人倒是有趣。」

說完，展雲抬步，走向了最後一幅壁畫。

下一瞬，展雲感覺自己來到了一片宇宙深空，此刻展雲彷彿化作了一個巨人，星塵在他的眼中不過是砂礫，星河在他的身邊，不過是匹練。

此刻展雲一步踏出，直接橫跨了百萬個星系，宇宙在他的眼中，似乎不過如此。

但很快，展雲又感覺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即便是他一步踏過無數星河，前路依舊漫漫，永遠也看不到邊際。

於是，展雲停了下來，他盤坐在虛空中，無數星系和星塵開始環繞着展雲運轉，他張開眼，無數星塵在他的面前浮現。他閉上眼，星塵映現在他的心中。

忽然在某一刻，展雲站了起來，他的手輕輕一揮，眼中所有的景象破滅了，一切歸於虛無。

「有與無么？」展雲沉思，但卻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受，他彷彿早就看穿了一切，各種景象，不過是過眼煙雲，根本無法在展雲心中激起波瀾。

連波瀾都激不起，展云何來的悟？所以，這幅畫面，展雲呆的時間竟然最短，他微微一笑，並未有什麼特別的感悟，神識直接回到了長廊中。

白衣老頭見到展雲突然回歸，他頓時吃了一驚：「這麼快？最後一幅，難道沒有什麼秘密嗎？」

展雲輕輕搖頭：「無趣。」

「無趣？」白衣老頭神色中充滿了不可思議，這時候白衣老頭忍不住說道：「這怎麼可能，為什麼你還沒悟道？」

「為什麼非要悟道？」展雲語氣平靜。

白衣老頭則皺眉：「我家主人曾經說，這十萬八千幅壁畫，一般人只要參悟三百幅，就可以悟道，而你，參觀完三百幅的時候，確實差點悟道。」

「我家主人又說，如果有人能參悟三千六百幅壁畫，即便是天資再愚鈍，都可以悟道。」

「可你，參悟到三千六百的時候，竟然連悟道的跡象都消失了。」

「我家主人還曾說，若有人能參悟一萬壁畫，那麼，他必然悟道！」

「可是，你卻依舊連悟道的跡象都沒有。」

「說實話，這十萬壁畫，我家主人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完全看完，畢竟，你是第一個。」

展雲微微一笑：「可是，我確實沒有悟道。」

「不悟道，你怎麼出去？」這一次白衣老頭倒是着急了。

展雲則輕輕一笑：「不悟，也是一種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