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磨牙
一日勞作過後，疲憊的村民扛着農具，踩着霞光回家。
剛走到村南頭，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肉香，還雜夾一股甜絲絲的香氣，誘得村民循着香氣抻長脖子，吞咽著口水嘀咕：「這香氣好像是從顧家傳出來的，也不知做了啥好物。」
「那能有啥，肯定是肉，大塊的肉燉上一整鍋才能有飄出村外的香氣。」另一村民捂著打鳴的肚子滿臉羨慕地說道，瞥見顧家人扛着農具走在後方，便扭頭沖顧伯山笑問，「伯山大哥，我猜得可對？」
顧家人此刻距離自家院牆只剩下幾步遠，顧伯山聽到村民詢問微愣了一下，扭頭問顧三郎：「你買肉了？」
顧三郎下意識的點頭，旋即又覺得不對，趕緊搖頭：「爹，我買的不是肉……」
可他還未說完，就被前頭一個聲音打斷：「爺，奶，三叔，四叔，大丫買了肉回來，飧食咱們合作一處吃吧。」
顧大丫不知何時走了出來，站着院門口，沖着顧家人的方向喊了一聲，聲音清亮，小臉上卻透著一絲害怕被拒絕的忐忑，瞧得那些循香走到顧家院牆外的村民們滿臉羨慕，紛紛誇讚：「顧家可真會養孩子，養出一個秀才公不說，孫女也孝順。」
「你這話說錯了，孝順的是顧大郎，他要不給錢，大丫能有錢買肉？」
顧大丫被誇得羞紅了臉，聽到他們提及她爹，她飛快地望了眼綴在顧家人後頭的顧大郎，而後點頭肯定：「叔伯們說得對，銀錢是爹娘給我的，他們交代我買些好肉孝敬爺奶。」
聽到她說謊給他做臉，顧大郎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尤其是瞧見他留在她左臉上的巴掌印還未消退，他越發不自在，腳步也慢了。
顧二郎卻是迫不及待，一把拽起他道：「大哥，有肉吃你還磨嘰啥，趕緊的。」
顧大郎被拽得緊走兩步，旋即想到什麼，掙開顧二郎的拉扯，在村民一片誇讚聲中，大步走到顧伯山和顧陳氏跟前，悶聲道：「爹，娘，飧食就一塊吃吧。」頓了頓，又沖顧三郎和顧奕辰道，「三弟四弟也一起。」
顧奕辰瞧了顧大郎一眼，轉頭問顧三郎：「你剛剛說你買了什麼？」
顧三郎嗅着院子裏飄出來的肉香，肚子也咕嚕叫喚起來，聽到顧奕辰問他，他有些訕訕地回道：「五妹叫我買了兩隻豬蹄，沒什麼肉。」而後艱難地說道，「要不，你們去吃肉，我留下來吃豬蹄。」
顧奕辰瞧了他一眼，眼神溫和了些，道：「我陪你。」至於爹娘，他不能替他們做主。
顧大郎的眼神黯了一下，再看向爹娘，眼神里透著央求。
顧陳氏瞧見大兒子這模樣，心底也有些難受，瞧了眼默不作聲的老伴，點頭道：「行吧，這次我和你爹沾你們的光，吃一頓肉。」
見她答應下來，顧大郎高興起來，顧大丫眼底發亮，羞怯地望了眼趙大牛，開口邀請：「趙大哥能一起來嗎？」
趙大牛扛着犁頭，雖因身高顯現人前，但因為一直沉默，並無人關注，及至顧大丫問及，將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顧二郎第一時間黑了臉，自家吃肉請了爹娘倒罷了，叫個外人分肉，這死丫頭想幹啥？
顧大郎也蹙眉，但所有人的目光也不及顧奕辰的銳利，顧大丫似被嚇得縮了脖子，聲音也結巴起來：「四，四叔，大丫可是說錯話了？早，早上的時候，大丫聽爺奶說要把趙大哥當自家人看，所以大丫邀請他……」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村民們看向顧奕辰的目光也透出一絲微妙，顧奕辰面無波動，點頭道：「你確實錯了，輩分錯了，」他指向趙大牛，盯住顧大丫嘴角微勾，「我稱他為趙哥，你該稱他為趙叔。」
一直沉默的趙大牛，因為顧奕辰的指點抬頭看了他一眼，而後又垂下眼繼續沉默。這份沉默落在旁觀村民的眼裏就是默認了。
於是，村民們紛紛點頭應和：「秀才公沒說錯，輩分錯不得，大丫頭以後可不能再叫錯了。」
被眾人指教的顧大丫，壓下眼底的怒火，低頭認錯：「四叔教訓得對，大丫錯了。」而後仰起小臉滿臉希翼地看向趙大牛，「趙叔，你能來嗎？」
對於她的邀約，趙大牛這次終於有了反應，他抬眼看向她，顧大丫立時揚起甜美的笑容，恰在這時，一陣尖利的叫嚷聲自顧家院牆內傳出來。
「大寶不吃肉，大寶要吃豬蹄！」
「二寶也要吃豬蹄！」
「吃個屁的豬蹄，豬蹄是你們小姑的，老娘能要得來？」
「那就用肉跟小姑換！」
「對，拿肉換，換豬蹄！」
院牆外的村民齊齊愣住了，什麼情況，顧家二房那對雙胞胎要拿肉換豬蹄，別是傻了吧？
還有人沖顧二郎道歉：「顧二哥，你家大寶二寶別是吃肉吃膩了，想啃豬蹄磨牙吧。」
這聲打趣引來村民一片鬨笑，但誰也沒當真，也沒人發現顧大丫差點沒壓住自己難看的臉色，指甲摳進肉里，用了大力才壓住衝進去將大寶二寶劈成兩半的衝動，調整好表情，俏皮地偏著頭笑問趙大牛：「趙叔，你不會跟我兩個弟弟一樣想啃豬蹄磨牙吧？」
這話又引得村民們鬨笑一片。
顧奕辰眸子微眯，譏諷地瞧了眼顧大丫，但也沒說什麼。
顧二郎倒是先急了，怒瞪顧大丫：「趙大牛他一個長工，給口飯飽飯吃就是咱家給他臉了，你還請他上桌吃肉，你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你才腦子進水了！你知道他什麼身份嗎？你知道大齊國有多少人想要請他賞臉吃飯嗎？前世，龐懷瑾都升到四品官，卻連一封拜帖都遞不到他跟前！
顧大丫恨不得噴顧二郎一臉唾沫，卻又生生忍住，扯出一絲笑道：「二叔，買肉的銀錢是我爹娘給的，肉是我做的。」你個吃白食的沒權利指手畫腳！
顧二郎哪裏聽不出她的潛台詞，氣得當場要發作，卻有一道帶着笑意的清脆聲音先一步響起：「爹娘，還有三位哥哥，都到家門了怎麼還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