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堵門
趙六婆子最疼的就是這小兒子，連聲哄道：「娘這就趕他去豬圈，你可要好好吃朝食。」轉頭沖門外男人瞪眼，「你沒聽到你三弟的話？還不快滾去豬圈，那頭豬要是吃的慢些，你還能搶到一些吃的。」
「我告訴你，你不許搶多了，要是餓到家裏的豬，我要你好看！」
本該出現在小峰山的顧大丫，這會卻獨自晃悠到趙家籬笆外，恰好聽到趙六婆子這番話，一時間瞪大了眼睛。
這趙老六一家子可知道他們現在虐待的到底是誰？
那可是大齊朝的……
她及時捂住了嘴，將最後幾個字咽回去，臉上笑意都止不住，這趙老六一家越作死，對她的計劃就越有利不是嗎？
她當下貓著腰轉去趙家後頭，果然在豬圈旁看到了那個男人。
不過男人並沒有朝豬圈石槽瞥一眼。也對，以他那身份，就算現在傻了啞了也干不出跟豬搶食的事來。
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
她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在他落魄時對他好，等到他恢復記憶，恢復身份，那她就能跟着他一道進京城享受富貴尊榮，再將前世今世的仇人都踩在腳下！
光想想這些畫面，顧大丫就激動得不能自已，好半響才平復心緒，佯裝不經意地路過豬圈，然後驚呼一聲：「阿牛哥，你怎麼坐在豬圈邊上？」
豬圈左前方放了塊條石，男人就坐在上頭，若不是他身上衣服破爛，頭上只用草繩束髮，那金刀大馬的坐姿都讓人無端感覺到壓力。
顧大丫這會就感覺到壓力，因為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先入為主生了畏懼之心，也因為男人對她的話沒有半絲反應，連個眼神也沒給她。
很快她暗呸了聲，他現在就是個傻子，怕他作甚！
重新揚起笑臉，她腳步輕快地走到他跟前，從背簍里拿出一個飯糰，豆飯和葵菜捏成的糰子，還余有熱氣，遞到他眼前：「餓了嗎？我請你吃。」
男人終於抬起了頭，目光卻不在食物上，而是對上了顧大丫的眼睛，銳利的眼神驚得顧大丫差點丟掉手裏的飯糰，但只一瞬男人就將眼垂下，望着地上爬行的螞蟻，木木愣愣的，這讓顧大丫懷疑自己剛剛看錯了。
對，一定是看錯了，他一個傻子怎可能有那樣可怕的眼神？
顧大丫安慰自己，但到底心裏有了懷疑，正要進一步打探，前頭院子傳來一陣叫罵聲。
「趙傻牛，你給我滾出來！昨兒個你活沒幹，還把我打傷了，你今兒必須給我個說法！」
顧大丫唰地起身，她覺得那叫罵的聲音有些耳熟，不待她細想，已經有人往這邊奔過來，她下意識往豬圈后一躲。
「趙傻牛，你說你昨兒都幹了什麼好事？都叫吳二狗子堵上門來叫罵！」
趙六婆子氣勢洶洶衝到豬圈邊上，伸手去扯男人的耳朵，但男人恰在這時動了，瞬間起立的高大身材差點將趙六婆子撞個趔趄，氣得她抬手給了他一個巴掌，啪地打在胳膊上，男人都沒有躲一下，也沒哼一聲。
躲在豬圈後頭的顧大丫目光閃爍，思量著自己要不要出去掙一波好感，卻見更多人奔了過來，當先就是個尖嘴猴腮之人。
是他，昨晚爬她家牆頭那人！
顧大丫一下子攥緊了拳頭，重生回來也不過幾日，以前村中很多人事都模糊了，但這會見着人，她就想起來了，那是村中無賴吳二狗子！
那是個瞅見機會就想佔便宜，看到大姑娘小媳婦獨自一人就敢動手動腳的噁心玩意！
顧大丫滿眼厭惡，但這會卻不打算冒頭，免得惹出一身麻煩，反正等到趙傻牛恢復記憶，自可以收拾吳二狗子。
這麼想着，她就往後退。
趙傻牛的情況卻不大好，趙六婆子直接將他推向吳二狗子：「打傷你的是傻牛，你要打要罵如何出氣我們都不攔著。」
趙傻牛沒有反抗地被推到吳二狗子面前，但那身高和體魄帶來的壓力讓吳二狗子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又氣急敗壞地跳腳叫罵：「趙傻牛是傻子，你們當我是傻子嗎？我現在打罵了他，我受的傷就能自己好了？」
「那你說你要怎麼地？」趙六婆子叉腰瞪眼，「反正要錢沒有，我家一窮二白，連老鼠都不愛在我家打洞，半個銅板都翻不出！」
四周瞧熱鬧的村民頓時一片噓聲，住在趙六家對門的婦人一向與她不對付，這會張口擠兌：「趙六家的，你這話可不實誠。這小半月傻牛見天地給人當牛拉犁耕地，這一日收十個銅板，小半月就有一百多個銅板，你這會說沒錢，總不會是老鼠跑你家都偷走了吧？」
婦人這話引得村民一片鬨笑，直說那偷錢的老鼠必然膘肥體壯，不然怎麼能拖得動一百多個銅板？
吳二狗子也叫嚷着讓趙六婆子趕緊給錢，趙六婆子哪裏肯認，沖着對面婦人狠瞪了一眼，扯著嗓子嚷道：「你們只看到傻牛拉犁掙錢，沒看到他有多能吃，就他一人比我們全家加一塊都吃得多！那些吃食也不是大風刮來，還不是得拿銀錢去換，就他掙得那點都不夠他吃喝的！」
旁人不知道他家的情形，倒是一時被她這話唬住了，仰著頭打量著趙傻牛高大的身板，還有人點頭應和：「就他這身板個頭，比咱村裏的男人都高一大截，多吃些也正常，但活也幹得多啊。」
「活幹得多又有什麼用，掙的都不夠抵他吃的，趙老六撿這兒子回來可是虧大了。」另一村民不贊同地搖頭。
村民七嘴八舌間話題就扯遠了，吳二狗子卻是不依，跳將出來一把扯住趙老六罵道：「他吃多吃少，關我屁事兒！反正昨兒你們收了我的錢，趙傻牛不但沒給我幹活，還打傷了我，這事你們不給我交代不算完！」
趙老六身板乾瘦，氣力也比不得年輕力壯的吳二狗子，竟被拽了趔趄，連聲喊道：「二狗子你快放開我，咱有話好說……」
他話未說完，人就被鬆開了，倒是吳二狗子慘叫起來，因為趙傻牛不知何時插過來，伸手鉗住了吳二狗子的手腕，趙老六反應過來后忙拍打他：「傻牛你快放開二狗子，你傷了他，他又得叫咱家賠錢！」
趙傻牛眉頭皺了一下，但還是依言放開吳二狗子，但後者卻因此尋到了挾制他的法子，從旁撿了根胳膊粗的棍子，獰著笑沖着趙老六道：「你叫他給我跪下，我打他一頓，要是我打得高興了，說不得我還能讓你家少賠些錢。」
趙老六一臉為難：「大侄子，我家是真沒錢，要不你隨意打他，打到出夠氣為止，就不要跟我家要錢了。」
趙老六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都看不下去，有人說話道：「趙老六，傻牛雖不是你親生的，但好歹叫你一聲爹，你不勸吳二狗子下手輕點，反倒讓他多打，你的心怎麼能這麼狠？」
「就是，二狗子這人心黑手狠，操著那麼粗的棍子真要打下去，傻牛就是不死也得丟掉半條命。」
趙老六被村民數落得老臉掛不住，他婆娘跳出來沖眾人噴道：「你們真要心疼傻牛，那就拿錢出來賠啊！」
村民自然是不肯掏錢的，說又不是自家孩子憑甚要自家出錢？
趙六婆子頓時趾高氣揚罵回去：「既拿不出錢來，就別在我家嚼舌頭，都趕緊給我出去，出去！」
村民就是來瞧熱鬧的，哪裏肯走，趙六婆子一人也趕不上十幾號人，正吵嚷間，吳二狗子先不耐煩了，沖着趙老六吼道：「不是說讓我出氣嗎？怎還不讓他跪下！」
「那你真不沖我家要錢了？」趙老六驚喜地問道，吳二狗子只冷笑：「我這還沒動手，怎知道會不會出夠氣？」
趙老六卻不敢再發問，連連點頭：「我這就讓他跪下，你儘管打他出氣。」
說完這話，轉頭面向傻牛，卻發現自己需要仰視，還有一股莫名的壓力朝他壓來，讓他經不住退了一步，旋即惱羞成怒呵斥：「孽障，還不快跪下！」
高大男人直挺挺的站着，並無半絲動作。一旁吳二狗子冷笑：「看來你這個當爹的話也不那麼好用。那行吧，你家沒錢賠我，那我就趕你家豬崽走。」
說着，就朝那邊的豬圈走，吳二狗子這次可不是只來一人，他家裏兄弟、堂兄弟烏泱泱一群人，一併吆喝着去趕豬。
趙六婆子當下就急了，衝過去用身體擋住吳家人，又沖趙老六叫喊：「他爹，咱家唯一值錢的就這頭豬崽了，你要讓人將豬崽趕走了咱家以後還怎麼過啊？傻牛不肯跪，你不會動手啊？」
趙老六似被婆娘罵得醒了神，沖着吳二狗子大喊一聲：「二狗子好侄兒，你且等等，六叔這就讓傻牛給你跪下賠罪！」
說着話，就從牆角操起一根木棍照着高大男人的後背打了下去，那嘭地一聲悶響叫圍觀的人聽着都覺得疼，但男人紋絲不動，也沒吭一聲。
趙老六氣急敗壞：「孽障，我要你跪下，你再不跪，老子打死你！」
男人終於反應，他微垂下眼，與再次揚起木棒的趙老六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