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驅邪
對於村民的嘲笑，趙大牛沒有半點反應，只一徑跟在拱肩縮背的趙老六身後，倒顯得他身形越發高挺，更隱隱透出一股氣勢，一股與村中農戶截然不同的氣勢。
這種詭異感讓村民們漸漸地笑不出來，反倒惋惜起來，趙家那位外嫁的姑母確實將侄兒養得好，只可惜腦殼出了毛病，卻也無可奈何。
「老六啊，你家大郎腦子雖不好，但人聽話孝順，活又幹得多，你以後待他好些。」村中一名老者勸誡道。
趙老六心裏膩歪得很，面上卻是帶笑應承：「三叔你就放心吧，我待大牛再好不過了，這不就帶他去他丈人地里幫忙幹活，等他丈人滿意了，大牛就有媳婦了。」
趙家三叔聞言卻先皺了眉頭，仰頭望了眼跟木樁子一般杵著的趙大牛，他張了張嘴想勸說什麼，但最後卻嘆息一聲，沖父子倆揮揮手：「去吧，若能成總是好的。」
不能成也得成！
趙老六一臉勢在必得，當下跟老者告辭就領着趙大牛出了村子，趕到顧家田地，不料竟撲了個空。
不過田地耕了一半，犁頭農具還散在田裏，又相鄰田地村民告訴趙老六顧家人剛剛返家，似乎是家裏出了什麼急事。
趙老六雙眼轉動幾下，便指著那犁頭吩咐趙大牛：「你在這自行耕地，爹去顧家瞧瞧他們有什麼需要幫忙。」
說完，掉頭往村子走。
被留下的趙大牛一言不發地下到田裏，扶起犁頭……
顧家院子裏，除了顧家人，卻還多了一個乾瘦老婆子，面上皮膚皺巴如樹皮一般，兩隻深陷的眼睛早已渾濁，但乍然挑起眼皮時精光迸射，眼神陰沉森寒，嚇得大寶二寶那對向來調皮搗蛋的雙生子哇地大哭，驚得院子裏雞飛狗跳。
這老婆子便是王道婆，王氏央求顧陳氏從鄰村請來驅邪的神婆。
前世篤信馬列的顧蓁蓁，經歷穿越事件后就有些動搖了，如今又見王道婆剛一進院子就鬧出這般動靜，心底更添驚疑，抬眼細細打量王道婆，後者似有察覺，扭頭朝她望來，旋即裂開乾癟的嘴，沖她露出一個怪異的笑。
那一瞬，她不知為何心驚肉跳，好在轉瞬身前多了一道身影幫她擋住了王道婆的目光，是顧奕辰。
「子不語怪力亂神。」顧奕辰面上透出一絲不贊同，低聲跟顧蓁蓁說聖人言，卻被顧陳氏聽到，扭頭瞪過來，顧奕辰摸了摸鼻子，選擇從心。
顧蓁蓁忍不住噗嗤一笑，剛剛被王道婆盯住的那股心驚也隨之消散，然後也挨了顧陳氏橫了一眼。
「王道婆，我那大孫女在屋裏，請跟我來。」顧陳氏笑臉引著王道婆進屋，顧蓁蓁想跟進去，卻被顧陳氏攔在外頭，房門也隨之關上。
於是，她便只能從門縫裏聽到王道婆聲音古怪地念着什麼，還有顧大丫的掙扎尖叫。
但很快顧大丫的聲音消了下去，房門被拉開，顧蓁蓁聽了吩咐去取了一碗水，這次房門卻是沒有再關着，所以她眼瞅著王道婆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洋洋洒洒一片顏色怪異的「塵土」入水碗中，又伸出手指在裏面攪動了數下，緊接着掰開顧大丫的嘴往裏灌。
顧大丫原本昏睡着，但被那碗詭異的水嗆得睜開眼，滿眼驚懼，奮力掙扎，那王道婆卻甩手摔了碗，嘭地碎陶飛濺，伴隨着王道婆凄厲的喝問：「告訴吾汝是誰？」
顧大丫似被嚇住，身體抖動如篩，但又慢慢地停了下來，張開嘴嘶啞地回道：「我是……顧大丫。」
「好了，大丫好了！」
守在床邊的王氏伸手抱住顧大丫喜極而泣，顧陳氏也鬆了一口氣，沖王道婆道謝。
顧大丫卻似渾然不知前事，茫然四顧后問道：「娘，我這是怎麼了？」
「你是中了邪了，多虧王道婆救了你。」王氏解釋著，又急切地拉扯顧大丫下床，「你快下來給王道婆磕三個頭道謝。」
顧大丫這會卻是極乖巧，任由她娘將她拉下床，便是地上的陶碗碎片都不顧，直愣愣地往下跪，但在這時外頭響起一道大嗓門。
「親家，你家裏可是出了事？我來幫忙來了。」
來人正是趙老六，聲音由遠及近，顧家人幾乎都在正房西屋內外關注著顧大丫的情況，卻是沒人留在院中，那趙老六竟是直衝屋裏來，顧陳氏當下色變，張口吩咐顧奕辰：「四兒你去把他攔在堂屋之外。」
顧奕辰應聲而出攔截趙老六，其他人再次將目光轉向顧大丫，後者這會已經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沖王道婆磕頭，這是驅邪后的規矩，且一定要跪在陶碗碎片上。
顧蓁蓁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目光飄過顧大丫膝蓋旁的碎陶片。
嘭嘭嘭！
腦門磕地，三聲悶響后，顧大丫被一臉心疼的王氏攙扶起來，也意味着這場驅邪徹底結束，而外頭卻響起了爭執聲。
「秀才賢侄，你攔著叔干甚？叔是來給你們幫忙的。」
「家裏些許小事不敢勞煩趙六叔。」
「秀才賢侄你這就是見外了，咱兩家是什麼關係？是親家啊，也就是一家人……」
堂屋房門哐當從里拉開，趙老六聲音一頓，抬頭望見顧家男人朝外走，當先的就是顧家當家人顧青山，趙老六立刻鬆開顧奕辰的袖子，堆疊起一臉笑容喊著「親家」迎上去，但半路被顧青山止住，問他有何事。
「沒啥事，這不是聽說你家出了點事就過來看看能否幫上忙。」趙老六依然熱情。
顧青山目光如炬，趙老六似有些受不住，訕笑兩聲接着道：「看來親家家裏的事已經解決了，那咱們就去地里。不瞞你說，之前我和我家大牛去了你們家田地里，大牛被留在那耕地，這會應該犁了一兩分地了。」
顧青山眉頭擰緊，側頭顧奕辰道：「四郎留下，其他人跟我去地里。」
顧家幾兄弟應聲跟上顧青山，趙老六自是喜滋滋追上去，一路說大牛力大能幹，一人能當兩三人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