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寄賣

從被嫌棄晾到一邊的泥腿子，再到被酒樓掌柜親自迎到二樓單間的貴客，中間只差一個小三元。

等到熱情的掌柜下樓親自催辦酒菜后，顧蓁蓁雙手撐著下巴，來來回回打量對面的顧小三元，後者撩起眼皮嗤了一聲：「跟多久沒瞧見我一般。」

顧蓁蓁搖頭笑道：「不一樣，以前瞧見的是四哥，如今瞧見的卻是顧小三元，稀罕吶。」

顧奕辰眼底泄出一絲笑意，卻坐直身體綳著臉道：「瞧吧，多瞧瞧，不然再過兩年就不見顧小三元，而是顧狀元。」

對上他那張一本正經的臉，入耳的卻是對方大言不慚的豪言，如此反差讓顧蓁蓁怔了一下，過了一瞬才哈哈大笑起來：「四哥，你可真是……」她豎起大拇指，「厲害！」

顧奕辰那雙與她相似的桃花眼也彎了起來，哼了一聲：「你才知道。」頓了一下提起剛剛在樓下的事，「這世人多隻敬羅衣，剛剛讓小五受委屈了，不過但等兩年，四哥一定給你置辦最好的羅裙和釵環，再不會讓人輕視你。」

顧蓁蓁聞言怔了一下，又有一股暖意自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熱流沖至鼻尖讓她鼻子都發酸了，她撇過頭，再轉回來已經換上笑嘻嘻的臉：「四哥，不用等兩年，只要我做的糕點找到銷路，咱家一家子很快就能穿上羅衣了。」

「你還沒放棄賣糕點的念頭？」顧奕辰滿臉無奈。

顧蓁蓁頓時不樂意了：「我做事可不會半途而廢。正巧，四哥你跟這家酒樓的掌柜熟，一會你幫我說說話。」

她這話剛落，掌柜舉著托盤推門而入，笑呵呵問道：「顧五姑娘想找小老兒說啥事兒？儘管說，你是顧小三元的親妹妹，若有事需要小老兒辦，那是小老兒的榮幸。」

顧蓁蓁一聽他這話，並知道對方想要藉此搭上她四哥，但她還真不想讓她四哥的人情如此輕易賣出去，於是她笑着起身，迎上去接過托盤：「袁掌柜您這話可是折煞晚輩了，晚輩哪能支使您？只是晚輩嘴饞，最近在搗騰一兩樣糕點，又見着貴樓菜單上並無糕點之類，便想着回頭做好了請袁掌柜嘗嘗，若是還算可口，想放在貴樓寄賣。」

掌柜一開始殷勤，不肯讓顧蓁蓁沾手托盤，只是她後頭的話讓他太過吃驚，一時不慎托盤就落到她的手上。掌柜這時也顧不上了什麼托盤了，一臉探詢地看向坐上席上的顧奕辰，後者卻一臉高深莫測地沖他搖頭：「這事我是不管的，我家大人也不願她辛苦，所以袁掌柜不用看我的面子，只管拒絕了就行。」

「四哥，你怎麼還拆我的台啊？」顧蓁蓁放下托盤，不開心地瞪顧奕辰，後者回了她呵呵兩聲。

可憐袁掌柜兩眼在兄妹倆之間來回打轉，腦子都快成亂麻了，心裏暗暗叫苦，他也曾招待過不少秀才，多有裝腔作勢之輩，他只要恭敬殷勤些也能招待好，還能從中獲利。

但今兒遇見的顧小三元，不過農戶出身，被夥計慢待不見惱，他這掌柜殷勤招待也不見他倨傲，他這妹妹張口要寄賣糕點，他只當對方藉此要好處，這點銀錢他還沒看着眼裏，但顧小三元卻讓他拒絕……這這這，他這是欲拒還休還是來真的啊？

顧小三元，你給點提示啊！

商人做生意不容易，總要找個靠山才立得穩，雖然掌柜他現在也有一個還算穩的靠山，但誰也不嫌靠山多不是？再則這顧小三元眼見着就要騰飛而起，他費點小力提前打好關係，就算最後成不了靠山，以後也有份面子情不是？

但怕就怕他白費了氣力，還把馬屁拍在馬腿上，那就得不償失了。

看見掌柜滿臉糾結的模樣，顧蓁蓁噗嗤笑了一聲，而後如男子那般沖他拱手：「袁掌柜，你不用看顧小三元，今兒是晚輩我勞煩您，勞煩您三日後嘗嘗晚輩做的糕點，若您覺得能在酒樓賣出去，且有足夠利潤，晚輩再與你商談利潤分配之事。若您嘗過後覺得不行，那就當晚輩孝敬長輩，您賞了個臉。」

袁掌柜如今也是知天命之年，雖想着趁顧小三元微末之時攀上關係，但誰又不想得人尊敬？

而今這顧小三元的親妹妹以晚輩自居，說話行事又這麼妥帖，且她五官明艷，又長著一張討老人喜歡的福氣小圓臉，袁掌柜瞧着她還真生出一絲對晚輩的疼愛，什麼靠山之類的盤算暫且被丟到腦後，他撫著下頜修剪整齊的鬍鬚哈哈笑道：「不敢當孝敬，顧五姑娘做好糕點后只管帶來，小老兒只要嘗著能入口，你只管放在酒樓里寄賣，小老兒分文不取。」

袁掌柜這話一出，顧奕辰眉頭皺了一下，顧蓁蓁當沒瞧見，滿臉感激地沖袁掌柜又行了一禮：「多謝袁伯父，晚輩三日後一定送來，若真能寄賣，利潤肯定要分潤給您的。」

袁掌柜聽着她開口叫伯父，立時笑得見牙不見眼，但對她的話沒當真。

不過些許糕點，哪有多少利潤？只當給這個討喜的小姑娘一個機會，等她日後見着沒有掙頭自然就放棄了。

他心裏這般想着，嘴裏說着吉利話，而後又招呼著：「你們先吃着，下頭還有兩個菜我給你們取來。」

「袁掌柜，桌上菜已足夠，不用再上了。您要是不忙，還請坐下一道吃一些。」顧奕辰笑着邀請道。

袁掌柜卻沒應，只道今日他請客，請顧小三元一定要吃好，而後便出了單間下樓去了。

單間里又只剩下兄妹倆，顧奕辰放下筷子綳了臉，對面的顧蓁蓁殷勤地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裏，趕在他發話前誠懇說道：「四哥，我知道今日袁掌柜能同意必然有四哥的情面在，但我正經跟他談生意，絕不會佔他便宜，而是兩家得利。」

顧奕辰沒有回應，只拿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片刻后她便有些頂不住，又想起這時代的讀書人愛面子講究清譽，不由得有些沮喪道：「若是四哥擔心這樣會影響你的清譽，這事就作罷，我回頭再想想別的……」

顧奕辰輕哼一聲打斷她：「什麼清譽不清譽，我行得正就不懼人言。但你要記住你的話，若袁掌柜瞧不上你做的糕點，你不能強求。」

「那是自然！」顧蓁蓁喜笑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