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閑言碎語

「你，你……」顧陳氏被氣得身體發抖，扭頭沖兒子兒媳吼道，「你們幾個將這爛嘴巴的人打出去！」

親娘（婆婆）一聲令下，顧家兒子兒媳們一哄而上，李氏更是衝到最前頭，嚇得趙家婆子連連倒退，扯著嗓子大喊：「快來人啦，快看顧家打人……嗚嗚……」

趙家婆子剛扯高嗓門就被趙老六利索的捂住了嘴，尖嘴猴腮的趙老六直衝着顧家當家人哈腰賠笑：「顧大哥，你別跟我家老婆子一般見識，我回去就教訓她，叫她以後再不敢亂嚼舌根。」

顧家當家人顧伯山，容貌端方，身材高大，如今年過五十依然脊背挺直，染了霜色的鬢髮反倒給他添了威嚴，此刻眉頭擰成川字，更是不怒自威。

趙老六頭冒虛汗，正想再次伏低做小，就見顧伯山揮手：「你們走吧。」

「好好好，我們這就走。」趙老六如蒙大赦，立刻扯著掙扎不休的婆娘迅速退出了顧家院子。

待走得遠了，趙老六才鬆開手，結果被趙六婆子趁機咬了一口，氣得他揚起巴掌：「臭婆娘，你找打是不是？」

趙六婆子早退開了，瞪着眼怒罵：「你個老不死的，你壞了我大事！我剛剛要是鬧開了，村裏頭的人來瞧熱鬧，我就不信姓顧的還能頂得住！」

「你腦殼裏裝的是屎嗎？你知不知道顧家出了個秀才公？咱要是把他家得罪狠了，那秀才公日後整治咱們怎麼辦？」

沙坪村自來窮困，八百年沒出一個穿皂帶冠的，但去年卻出了一個秀才公，連村長見了他都得打拱作揖，據說到了縣衙他都能得一杌子，極有臉面。

這位秀才公就是出自顧家，也就是顧蓁蓁的雙胞哥哥，當初趙六婆子也是親眼見了鎮上富豪掌柜來顧家道賀，還帶來許多賀禮，她艷羨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這也是她極力扒著顧蓁蓁要她當「兒媳」的原因之一。

但自來民不與官斗，趙六婆子心有些虛了，但依然梗著脖子嚷道：「傻牛娶了他妹妹，以後就是他妹夫，這親戚之間他敢下手，就不怕被人戳斷脊梁骨？」

趙老六冷笑：「你看哪個當官的沒被人背後戳過脊梁骨？他們的脊梁骨斷了嗎？倒是戳他們的人，脖子上頭的腦殼很可能保不住！」

趙六婆子覺得后脖頸有點發涼，但依然嘴硬：「光腳不怕穿鞋的，真要逼急了我，我拼他個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得了好去！」

趙老六本身也是個老無賴，對趙六婆子說話很是贊同：「對，咱是光腳的，顧家是穿鞋的，你能去鬧，但不能鬧過了，不然逼得顧家發起狠來，咱也雞飛蛋打，也得不了好。」

「那你說該怎麼鬧？」

「先回家，回家跟你講。」

趙六婆子一聽他有了主意，立馬不跟他杠了，反拉上他快步往家去。

顧家院子裏這頭卻還沒消停。

顧陳氏沖着顧伯山質問：「這次就這麼輕易讓他們走脫，以後還不得欺負到咱們蓁蓁頭上？」

顧伯山反問：「不讓他們走又如何？你打算跟他們撕破臉嗎？那以後蓁蓁嫁過去還有什麼安生日子過？」

趙老六忌諱顧家出了個秀才公，顧家同樣忌憚趙老六一家的不要臉。

要臉的對上不要臉的，就先輸一籌。

所以顧陳氏被堵得說不出話，院子裏其他人神色各異，不過對於顧蓁蓁要嫁去趙家這事，倒是無人反對。

畢竟出了那檔子事，趙老六家又籍此撕咬上來不肯鬆口，顧蓁蓁除了嫁過去，便沒有別的路可走。

至於當老姑娘……那就真要將顧家其他女兒的路堵死了，便是顧家妯娌都不能依的。

「我不嫁。」

嘶啞虛弱的聲音打破了院子的寂靜，在場之人齊齊轉過頭，望見房門前逆光而立的顧蓁蓁，不約而同晃了下眼。

暖金色的陽光打在她身上，尋常的粗布衣裙穿在她身上都似鍍了一層光，白色的束帶掐得她腰肢纖細，鴉黑的髮絲拂過她瓷白的臉頰，她隨手一撩，露出光潔的額頭，下方的黛眉如遠山一般，眼尾微挑的桃花眼清凌凌又如一泓湖水，秀麗的鼻子尖兒微翹，一張小嘴漂亮如兩瓣花瓣，唯一不足的便是唇上沒什麼顏色，似氣血不足。

但這一分不足卻沒有削去她半分麗色，反倒添了幾分病弱之態，讓人越發移不開視線，生怕一陣風就把她吹走了。

同是女人的趙家妯娌，看到這樣的小姑，心緒都是複雜的，同時生出一聲嘆息，這麼一朵嬌花要嫁給趙家那傻子，可真是鮮花插到牛糞上了，可惜了。

顧陳氏心底卻是痛惜，上前握住她的手，哽了一下才問道：「朝食吃了嗎？或者你想吃些別的，娘去給你做。」

知道顧陳氏是故意岔開話題，顧蓁蓁搖頭，重申一遍：「我不嫁，我誰都不嫁。」不管是趙家，還是龐家，她的不嫁。

可她這話剛落，二房李氏就「哎喲」一聲，拍著大腿嚷道：「小妹，你這話說得輕巧，你下面侄兒侄女卻是要遭殃，他們有個被男人抱過還賴在家裏的小姑，這日後可怎麼說親啊！」

李氏嗓門大，引得對門鄰居朝這邊探頭探腦，顧陳氏黑臉訓斥：「李氏，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李氏卻不肯閉嘴：「娘，小妹這事我可不能當啞巴，有些話我早就想說了，娘你就是太慣着小妹才有了今日的禍事。往日那麼多人家上門說親，開口就是三五十兩的聘禮，小妹一句不喜歡你就把人給拒了，就連我娘家侄子上門提親，你也沒給留半點情面，臊得我都沒臉回娘家……」

顧陳氏原本還忍着，聽李氏提到她娘家侄子，顧陳氏忍不住了，連名帶姓呵斥李氏：「李招娣，你還有臉提你娘家那侄子，招貓逗狗，不務正業，整個無賴子，那樣的貨色你也敢領到蓁蓁面前，老娘當初沒拿笤帚打他一頓，已經是給老二留臉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