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賭約(二更)

193 賭約(二更)

柳一笙:「賭什麼?」

顧嬌:「賭有朝一日,我會叫你一聲柳相。」

「柳相?我這種人嗎?」柳一笙自己都笑了,他像狗一樣活着,任人踐踏,不死都是萬幸了。

他笑容一收,「還有,昭國沒有丞相。」

顧嬌托腮看着他。

不信就算了。

柳一笙抓完葯離開沒多久,姚氏也來了醫館。

昨兒顧老夫人為了更好地審問顧侯爺,把她支走了,她是早上去給顧老夫人請安才聽說了顧承林的事。

凌姨娘平日裏最疼的就是這個「小兒子」,誰能料到她會在顧承林的心口捅上一刀子。

顧老夫人聽到消息,直接暈過去了。

姚氏自然也感覺十分意外,但也不算太意外。

凌姨娘心裏從來沒真正拿顧長卿三兄弟當親兒子看待,否則去那次不會利用顧承林來對付她,只是凌姨娘竟然瘋狂到如此地步,卻是讓姚氏感到唏噓的。

「聽說她過門前被凌老夫人灌了一碗絕子葯,過門當晚又被顧老夫人餵了一碗絕子葯,她這心裏恨呢!」來的馬車上,房嬤嬤將打聽來的消息說給姚氏聽。

姚氏也不知這消息是真是假,不過凌姨娘進府多年確實一直未有過身孕。

姚氏來醫館不是看顧承林的,是來看顧嬌的。

聽說顧承林是半夜出的事,顧長卿把人抱出去找大夫,天亮了才回來。

妙手堂是顧嬌所在的醫館,想也知道昨晚辛苦搶救顧承林的大夫是誰。

姚氏給顧嬌煲了雞湯。

上頭那層油脂已經被她去掉了,湯汁濃而不膩,咸鮮香滑。

顧嬌在自己小院的廂房裏喝了幾口,味道不錯。

「夫人也喝。」她對姚氏說。

「我喝過了。」姚氏把自己面前顧嬌盛給她的那一碗也放到顧嬌面前,寵溺地說道,「你喝吧。」

顧嬌忙活了半晚上,早上困得不行,倒頭就睡,之後又給柳一笙治病,現在才想起來自己一直沒怎麼吃東西。

肚子怪餓的。

姚氏見她吃得香,又欣慰又心疼。

姚氏沒問顧嬌為何救治顧承林,姚氏相信女兒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考量,也有自己無可撼動的立場,她不會勸女兒對顧承林怎麼樣,但也不會阻止女兒的任何決定。

何況,她也確實欠了顧長卿。

女兒不論是為了她,還是醫者本心,這件事本身都沒有任何錯。

顧嬌把雞湯全喝完了,雞肉也吃了,小肚子吃得飽飽。

姚氏怕她膩,又給她剝了一個柚子。

柚子酸甜適中,解膩再合適不過。

顧嬌吃得很舒坦。

姚氏看着她眉間的倦意,心疼地說道:「去睡會兒吧。」

顧嬌打了個小呵欠,真是吃飽了就想睡啊。

不過暫時她還不能睡,她得去看看顧承林的情況怎麼樣了。

顧承林被安置在後罩房的一間廂房中,就在搶救室隔壁,距離顧嬌的小院也算近。

顧承林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顧侯爺去工部了,顧長卿回屋找凌姨娘問話以及給顧承林收拾換洗衣裳去了,顧承風留在這邊照顧他。

但這會兒顧承風也沒在,問了宋大夫才知顧承林適才醒過,顧承風去給他買吃的了。

「體溫怎麼樣?」顧嬌問。

宋大夫道:「剛量過,正常。」

在顧嬌的悉心教導下,宋大夫已經會嫻熟地使用體溫計、血壓計以及聽診器了。

顧嬌點點頭,又道:「他什麼時候醒的?醒了多久?意識如何?」

宋大夫仔細回憶道:「兩刻鐘前醒的,醒來也不說話,問他也不答,獃獃愣愣的,像是傻掉了似的。顧二公子說給他買吃的,可人一走,他便又閉上眼睡了。」

手術本身是沒有問題的,獻血者是近親,受血者有一定的排斥幾率。但顧嬌使用了一次性濾白器,容易引起排斥反應的白細胞已被成功過濾掉,所以也不是輸血的問題。

那麼顧承林的異樣應該多半是來自心理上的打擊。

凌姨娘這刀子,捅的不僅僅是他的心口,還有他的靈魂、他的信仰。

所有信仰彷彿一夜之間坍塌了,他連這個世界是真是假都開始不確定了。

「對了,顧姑娘。」宋大夫習慣了這個稱呼,並未改口,顧嬌也更喜歡這個稱呼,「方才王掌柜來過,他讓我問問你,診金……」

現在他們已經知道顧承風是顧嬌同父異母的哥哥了,算起來是自己人,所以——

顧嬌毫不客氣道:「該怎麼就怎麼收,手術費十兩,藥費十兩,檢查費十兩,另外,他這個屬於重症監護,一天三兩!」

宋大夫捏了把冷汗,這、這麼貴的嗎?

不多時,顧承風便火急火燎地回來了,他拎着一個大大的食盒:「三弟,我買了你最愛吃的香酥鴨與紅豆糕!」

宋大夫為難地看了看病床上的顧承林,又看向一旁的顧嬌:「傷成這樣,不能吃這麼油膩的東西吧?」

顧嬌卻沒阻止。

很快,宋大夫就明白為何顧嬌不出言阻止了。

顧承林壓根兒什麼也不吃,甚至水都不喝。

他醒后,只睜大眼,獃獃地望着房梁,叫他沒反應,勺子喂到嘴邊也沒反應。

好不容易掰開他的嘴喂進去,又全都從他嘴角流了出來。

顧承風焦急地回頭望向顧嬌與宋大夫:「你們想想辦法!」

顧嬌淡淡地看向他:「這種事我可沒辦法。」

顧承風咬牙,雖心有不甘,卻也明白顧嬌所言不假,顧承林是自己沒了求生的意志,就算把他的傷治好了,他的心卻死了。

這樣的打擊比凌姨娘的背叛更讓人始料不及,顧承林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成天跋扈囂張、沒心沒肺的弟弟有朝一日會變成這副模樣。

松鶴院的人也到了,是顧老夫人的心腹嬤嬤與兩個伶俐的小丫鬟。

心腹嬤嬤姓桂,見自家公子成了這樣,一陣老淚縱橫:「殺千刀的!白瞎老夫人疼她一場,瞧她乾的這叫人事兒嗎?」

顧承風沒說話。

他已經說不出來了。

桂嬤嬤對顧承風道:「二公子也一宿沒合眼了,回府去吧,這兒有奴婢看着,奴婢會照顧好三公子的。」

顧承風隱忍道:「我不走,我要等三弟醒過來。」

徹底醒過來,不是彷彿被人抽空靈魂的那種。

桂嬤嬤勸不過他,對他道:「那二公子吃點東西吧。」

顧承風沒胃口,但還是點了點頭。

桂嬤嬤將食盒打開,裏頭裝的是兩碗小米粥、一碗豬血豆腐湯、一盤蘿蔔燉鯽魚、一籠蒸排骨、幾樣清炒的小菜。

顧承風在看到碗裏的豬血與排骨時,腦海里突然就有畫面了,顧承林血濺三尺、皮肉被翻開,清洗又縫合,一個個細節揮之不去!

「拿走!」

他吃不了!

桂嬤嬤一頭霧水:「怎麼了二公子?這些菜做的不好嗎?都是大補的,三公子失血過多,奴婢特地讓人買的新鮮豬血,現殺現放,買回來還是熱乎的——」

她不說還好,一說顧承風更受不住了。

最後他只硬著頭皮喝了一碗小米粥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另一邊,顧瑾瑜也聽說了顧承林受傷的事,女學就在隔壁,放學后她直接來了醫館。

顧承風在後院透氣,甫一見到她,眉心一蹙:「你來做什麼?」

顧瑾瑜輕聲道:「我聽說三哥受傷了,我來看看他,三哥情況怎麼樣?脫離危險了嗎?」

顧承風對顧瑾瑜屬於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不算喜歡她,但也不厭惡她。今日不巧,他心情很糟糕,顧瑾瑜算是撞在了他的槍頭上。

「干你什麼事?」他沒好氣地說。

顧瑾瑜噎了噎。

二哥平日裏不這麼凶的。

顧瑾瑜語氣溫和道:「二哥,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擔心三哥而已。」

顧承風譏諷道:「擔心他?我看你是在心裏偷着樂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母子四個,個個都盼着他去死!」

顧瑾瑜委屈:「我沒有!」

顧承風懶得理她,轉身進了屋,將房門合上,不許她進來半步。

顧瑾瑜躺槍躺得冤枉,姚氏與顧嬌、顧琰確實不待見顧承林,可她是真心希望顧承林能好起來的呀!

顧瑾瑜咬唇,悶悶不樂地打算離開,卻無意中瞥見顧長卿抱着一筐草藥從庫房走了出來。

大哥?

她正要上前打個招呼,又看到顧嬌也從庫房裏出來,手裏抱着另一筐草藥。

「你放着,我來搬就好。」顧長卿將草藥放到架子上后,轉頭去拿顧嬌懷裏的筐子,「還有幾筐?」

「五筐。」顧嬌說。

顧長卿轉頭去庫房將五筐藥材全都搬了出來,之後二人一塊兒曬起了藥材。

顧長卿依舊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眉宇間沒了往日的凌厲,與顧嬌的相處看起來甚至有一絲兄妹間的親密。

顧嬌從架子下穿過去時,顧長卿還會將手放在架子下,防止顧嬌撞到頭頂。

顧瑾瑜的心裏突然打翻了五味瓶。

為什麼她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大哥連一句話都不肯與她多說?

而這個鄉下來的野丫頭,不過因為這間醫館的葯童,就得了大哥如此青睞嗎?

三哥又不是她治的!

她只是個葯童啊!

顧瑾瑜拽緊了帕子,正要離開之際,看見姚氏從院子裏走了出來。

顧瑾瑜微微一愕,娘也在這裏嗎?

她看了不遠處的顧嬌與顧長卿一眼,心底忽然湧上一陣快意,娘最討厭他們與大哥、二哥、三哥來往,讓娘發現了,看她怎麼辦!

「嬌嬌,又在曬藥材了嗎?」姚氏走過去,「你去歇息,我來弄。」

「快好了。」顧嬌說。

顧長卿與姚氏彼此看了一眼,顧長卿微微欠身,姚氏頷了頷首。

沒有多餘的話,很客氣也很疏離。

這不是顧瑾瑜想像中的反應,娘難道不應該把顧嬌拉走,訓斥顧嬌一頓,讓她不要與三個哥哥扯上關係嗎?

為什麼她不可以和大哥說話,顧嬌卻可以?

姚氏沒待一會兒便進去了。

顧長卿對顧嬌道:「你等我一下。」

他去了馬棚,從掛在馬鞍上的包袱里取出一個小匣子,拿過來遞給顧嬌:「給。」

「這是什麼?」顧嬌問。

「你打開看看。」顧長卿說。

顧嬌哦了一聲,打開小匣子,發現裏頭是四個小人兒,一個小玉人、一個小金人、一個小木人、一個小……鐵人。

不用猜也知道,小玉人是送給顧琰的,小金人是送給小凈空的,小木人是送給顧小順的,可為毛到自己這裏就成了小鐵人?

顧嬌:「……」

這是梁國的工藝品,市面上買不到。

不是因為顧嬌醫治了顧承林才想要送給她,早在上次打葉子牌贏得手軟之後,顧長卿便把這套工藝品找了出來,打算下次帶到碧水衚衕去。

顧長卿解釋道:「匣子下面還有一副葉子牌。」

顧嬌:所以你其實只是為了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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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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