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祖父(一更)

220 祖父(一更)

這可真是開天闢地頭一回。

就連一旁的庄月兮也怔住了。

什麼情況?

她哥哥怎麼撇下她和別的女人跑了?

那個女人還儼然是有家室的!

巷子裏。

顧嬌鬱悶地看向安郡王:「你故意的?你還模仿他走路!」

安郡王失笑:「嗯,是,我是故意的。」

被抓住的一霎他就知道是她弄錯了,因為她走得不算太快,卻很小心地為他擋住人潮湧動,她為他沖在前頭。

可他沒叫住她,甚至還故意騙她。

本想走得更遠再露餡,可他實在忍不住了。

顧嬌的小臉黑透了。

安郡王道:「我是你的病人,你是我的大夫,你不能打我。」

顧嬌捏著小拳頭,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氣,不理他,轉身走掉了!

安郡王邁步跟上。

遊街的花魁已經過去了,街道再一次恢復了平靜。

二人一前一後出現。

庄月兮提着裙裾迫不及待地奔了過去,挽住他胳膊道:「哥哥!剛剛怎麼回事啊?」

「沒事,上車吧。」安郡王對她說。

「可是……」

庄月兮想當場問個明白,安郡王卻抬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

庄月兮的心都化了,拉着哥哥的手上了馬車。

臨走前,安郡王笑着看了顧嬌與蕭六郎一眼:「顧姑娘,改天見。」

顧嬌:「……」

蕭六郎:「……」

馬車走遠,空蕩蕩的街角只剩下蕭六郎與顧嬌,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顧嬌想了想,道:「我說,我是抓錯人了,你信嗎?」

蕭六郎:「呵呵。」

你相公很生氣,哄不好的那種!

回去的路上,誰也沒說話。

顧嬌主要是在內心自我檢討,抓錯人了,害相公在寒風裏等她這麼久。

蕭六郎是在生悶氣,她越不說話他越是生氣。

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究竟在氣什麼!

終於在跨過門檻時,他出聲了:「他說改天見什麼意思?」

顧嬌哦了一聲,道:「他是醫館的病人,過幾天要來複查。」

居然還有一層醫患關係在裏頭了!

蕭六郎大拳一握,語氣如常道:「他什麼病?」

顧嬌道:「這是病人的私隱,我不能告訴你。」

很好,他們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嬌嬌~」

小凈空從西屋的門縫探出一顆小腦袋。

顧嬌很快便沒功夫與蕭六郎八卦安郡王了,這個時辰了,小凈空居然還沒睡,一看就是從被窩裏鑽出來的。

顧嬌走過去,將小傢伙抱起來,將炸果子放在桌上,素手握着他冰冷的小腳丫,把人塞進被子:「怎麼還不睡?」

小凈空被裹得嚴嚴實實,一動不動,像個乖巧的蠶寶寶:「等嬌嬌。」

顧嬌道:「沒買到糖葫蘆,只有炸果子,要嘗一個嗎?」

「嗯!」小凈空乖乖地點頭點頭。

顧嬌拿了個炸果子餵給他,他吃得滿嘴流油,饜足到眯起眼睛。

「還想吃。」他說。

「不能再吃了。」顧嬌倒了一杯熱水讓他漱了口,「睡吧,明天再吃。」

小凈空是聽話的小孩子,很快就閉上眼呼嚕呼嚕地睡著了。

蕭六郎洗漱過後,躺在小傢伙身邊卻有些輾轉反側。

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又做了一個夢。

夢裏走馬觀花,亂糟糟的,他好不容易掙脫那股巨大的束縛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回了侯府。

他躺在陌生而又熟悉的床鋪上,眼前是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象。

屋子裏站着伺候的下人,只是太久不見,他已經叫不出他們名字了。

一襲鵝黃色裙衫的信陽公主一臉溫柔地走了進來:「阿珩,你醒了!」

他怔怔地看着信陽公主,信陽公主在他床邊坐下,抬手摸了摸他額頭,納悶道:「怎麼了?為何這般看着娘?你不認識娘了嗎?」

她着急上火,忙沖門外喊道,「御醫!快宣御醫!」

御醫來了,給他把了脈,又檢查了身子,對信陽公主道:「回殿下,小侯爺無礙,應當是受了驚嚇,所以才會這樣。」

信陽公主滿眼擔憂:「阿珩,阿珩你沒事吧?你不要嚇我。都說了讓你別去殿試,一個殿試有什麼好去的?你要當官娘會幫你,你不用科舉!」

「殿試?」他愣愣地看着一屋子人,「殿試已經過了嗎?」

信陽公主道:「過了呀,你在殿試上與人起了衝突,不小心摔倒,已經昏迷了好些天了。」

沒有四年前的那場大火,他平安長到了現在。

「嬌嬌呢?」他問。

「嬌嬌是誰?」信陽公主問,「你就和琳琅成親了,你可別是在外頭看上什麼別的姑娘了,琳琅會難過的。」

「嬌嬌。」他掀開被子走下地。

「我的腿……」他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雙腿,可以走動,沒有絲毫傷勢。

是的了,沒有大火,自然也沒有流落民間,沒有受傷。

信陽公主叫道:「你披件衣裳啊,外頭冷!」

他飛快地去了碧水衚衕,他來到他與顧嬌的家中,然而他用力推開院門,裏頭卻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他心底一沉。

他叩響了老祭酒的院門。

開門的卻不是老祭酒,而是一個陌生的男子。

他又去了趙大爺家:「趙大爺,是我,六郎!」

趙大爺與趙大嬸兒一臉疑惑地看着他:「你誰呀?」

他又去了隔壁的隔壁:「張嬸,是我!我是六郎!」

張嬸滿臉莫名其妙。

他沒來過,沒人認識他。

他只覺渾身都冷透了。

他想起了醫館,他火急火燎地奔過去。

妙手堂還在,可妙手堂的人也全都不認識他了。

終於,他在大堂中見到了那道熟悉的聲音。

他快步朝她走過去,正要喚他一聲嬌嬌,她卻用極為陌生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對一旁的大夫說:「來病人了,你接待一下。」

她從他面前走過,一次也沒有回頭。

他心底突然湧上一陣難以言說的憋悶,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掐住了他的心口。

這種感覺着實算不上好受,他硬生生醒過來了。

隨後就發現那才是一場夢。

他沒回侯府,他還在碧水衚衕的家中,身邊是打着小呼嚕的小凈空,小凈空四仰八叉地躺着,一隻小腳腳搭在他心口。

難怪他夢裏這麼難受,是被這小東西用腳壓的吧?

蕭六郎將小傢伙的小腳腳拿開。

後半夜,他沒再入睡。

只要一閉上眼,就是顧嬌不再認識他時那股心口被掐住的感覺。

這種感覺陌生而不受控制,想壓下去都不行。

翌日,顧嬌早起時蕭六郎已經不在了。

小凈空睡得香甜,完全不知壞姐夫是幾時走掉的。

劉全聽到這邊的動靜,過來敲了敲院門:「嬌娘,是我。」

顧嬌給他開了門:「劉叔,這麼早。」

劉全笑道:「六郎來找過我,說他有事先出去,一會兒我來送顧琰他們上學。早飯我也做好了,這就給拿過來。」

哦,人不見了,家裏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顧嬌沒多想:「多謝。」

其實她送也可以,不過劉全會駕車,三個小男子漢可以坐馬車去上學。

他們去上學后,顧嬌去了醫館。

今天又有兩名危重患者出院,可喜可賀的一天。

然後一大早沒看見蕭六郎,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卻說另一邊,顧侯爺也打算出門了。

自打姚氏搬去碧水衚衕后便不肯再搬回來,有顧嬌攔著,他是打也打不過,搶也搶不過,姚氏從前還算聽他的,自打有了顧嬌,他感覺自己在姚氏心目中的地位直線下降了。

這麼下去可不行。

他得單獨去找姚氏。

他是算準了顧嬌去醫館的時辰的,只不過這個時辰他也得去衙門。

一番糾結后,他決定翹班!

撇開他辦事的能耐不談,他為官的態度還是不孬的,這是他做官生涯里第一次翹班。

不過為了媳婦兒,他豁出去了!

順便他也合計了一下,等把姚氏接回來后他可以去刑部看看瑾瑜。

瑾瑜被關了那麼久,一定吃了不少苦頭。

他雄心壯志地出發,可他剛一打開府門,人就頓住了。

門外站着一名穿布衣的老者,身材比他更魁偉高大,頭髮有了銀絲,卻精神矍鑠,氣勢逼人。

顧侯爺手裏的包袱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這是他為姚氏準備的禮物。

「爹爹爹爹爹爹……你怎麼回來了?」

他直接緊張到結巴了。

老侯爺凌厲的目光落在顧侯爺的臉上:「這個時辰你不該在衙門嗎?」

今天不必早朝,可衙門並沒放假。

顧侯爺冷汗一層一層往外冒:「我……正要去。」

老侯爺看了眼地上散落出來的珠寶首飾:「帶着這些東西?」

顧侯爺直接從結巴升級成了啞巴。

他運氣要不要這麼差,第一次翹班就被親爹給抓包了……

老侯爺在回京的路上便聽了一籮筐定安侯府的傳言,正在氣頭上,顧侯爺這個時候被抓包,與送死沒什麼區別。

顧侯爺後退一步,抬起胳膊擋住臉:「我的臉剛好!」

顧侯爺都成家立業了,老侯爺一般不揍他了,除非忍不住。

「啊——」

「啊啊——」

「啊啊啊——」

一刻鐘后,顧侯爺院子裏傳來他凄厲的慘叫。

不遠處的黃忠無奈地捂臉:「……」

唉。

沒眼看了。

軍營的顧長卿接到了祖父回府的消息,即刻回了府。

與此同時,清和書院的顧承風也聽到了小廝的稟報:「什麼?我祖父回來了?」

小廝戰戰兢兢道:「是啊,二少爺,您放學后可千萬別到處亂跑,記得帶三公子回府啊!」

帶顧承林回府?這可難辦了。

顧承林最近的狀態越來越不對勁。

顧承風自打親眼目睹了血腥的手術現場后,便再也無法吃肉,他常自嘲自己怕不是要做和尚,結果有一天,院子裏就真的來了個小和尚。

是小凈空。

顧承林在顧嬌的院子靜養,小凈空最近來的多了,難免偶爾碰上他。

小凈空不認識顧承林,也不清楚他與顧嬌的恩怨與關係,他只當顧承林是個普通的病人。

小凈空是個熱心的小孩子,他見顧承林鬱鬱寡歡、心緒不寧,便提出為他誦讀佛經:「我從前不開心的時候,師父就會給我念經,念完我就開心啦!」

顧承林獃獃的,沒理他。

小凈空只當他同意了。

他敬業地翻出自己的小僧衣與小木魚,戴上佛珠與僧帽,盤腿坐在地板上,開始為顧承林念經。

顧承林起先沒反應,可聽着聽着竟然正襟危坐起來,他眸中流下清淚,心底卻尋到了平靜。

「菩薩……真的能救人脫離苦海嗎?」他怔怔地問。

小凈空認真道:「當然呀!師父老人家是這麼說噠!」

顧承林忽然站起身,沖小凈空恭敬地鞠了一躬:「我要出家,請小師父為我剃度。」

小凈空:「哦。」

小凈空噠噠噠地跑出去,找了一把給病人剃腿毛的剃刀,開始為顧承林剃度。

他是從左往右剃的,左邊剃光了,正要來剃右邊時顧承風趕到了。

看到這場景顧承風都瘋了:「你們在幹什麼?!」

小凈空扭頭看向顧承風,一臉無辜道:「我在給他剃度呀,他要出家。」

顧承風:「……!!」

顧承風心痛又心塞地說道:「祖父回來了,讓你趕緊回府!」

顧承林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我出家了,不再是什麼侯府公子,也不認識施主的祖父,凡塵俗事皆與我無關……頭髮還能接回去嗎?嗚嗚~」

顧承林頂着半個光頭、半頭長發回了侯府。

當看到顧承林那不可言說的造型時,天塌下來都臨危不亂的老侯爺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題外話------

老侯爺心裏閃過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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