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再見白子歌

符印，消失了。

白央的聲音還在第九層符籙塔內蕩漾。

「宗主，白央為月神宗盡了最後一份力，我在九泉之下，為你祈禱，為月神宗祈禱。大日不出，殘月不圓，日月不合，不可同輝。光明不滅，日不落，月不升。」

「光明不滅，日不落，月不升。宗主，白央敬上！」

「日不落，月不升。」

這番話也在凌傑的腦海中深深的蕩漾，久久不絕。

不知道為何，這聲音彷彿在凌傑的靈魂深處印上了深深的烙印。

凌傑喃喃自語：「大日不出，殘月不圓，日月不和，不可同輝。光明不滅，日不落，月不升。」

凌傑只是念叨著這番話，渾身就感到說不出的熱血沸騰。

大劍師古劍魂也在月芒劍的錦盒之中也留下了一樣的話。

這就是日月神宗的宗旨和誓言么？

雖然我凌傑不知道這誓言什麼意思，但是聽得讓我熱血沸騰。

「前輩，你就這樣走了。我凌傑對不住你啊。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你，我還有很多故事想和你說。我還有一個心愿……」

凌傑五指扣入掌心，指甲都陷入了皮膚之中，鮮血不斷的往外涌流。

「那個心愿就是，我希望讓你和白子歌再見一面啊。親人重逢啊。」

凌傑淚流滿面：「白子歌為我做了很多事情，我心中有愧。我凌傑從小就沒有父母，我也渴望親人重逢的感覺。然而，我卻什麼都不能做。」

凌傑悲痛萬分，最後跪在地上，對着符印最初的那個方向，深深磕頭。

「謝謝你，前輩。」

「我凌傑，若不能夠把白子歌帶回來，我枉為人子。」凌傑磕頭九次，最後起身離開。

白子歌還在等著凌傑。

凌傑知道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更不能浪費時間。

順着樓梯，一步步的往下走。

沒有了符印，古塔的所有台階威壓都消失不見了。

這古塔上原來的無數神秘氣息也都消失不見。來到白央的住處，凌傑將把白央的照片和筆記本也拿走了。

「沒有了符印的加持，這古塔可能堅持不了太長的時間。我帶回去交給先生吧。」

凌傑走的很慢，彷彿在重新走一次人生。

徹底離開寧古塔的時候，凌傑再次看到外面的光線映入眼帘。

恍如隔世。

進入寧古塔的三天時間裏，凌傑彷彿重走了一次人生。

眼角的淚水還沒幹涸。

紫鸚鵡這時候飛了過來，盤旋在凌傑身邊，看到凌傑的眼角還帶着淚水，頓時沉聲道：「凌傑，你沒事吧？」

凌傑眨了眨眼睛，兩行淚水滑落臉頰。

「沒事。」

凌傑聲音沙啞，擦乾淚水：「對了，這三天，可有什麼變化？」

紫鸚鵡搖頭：「沒有。」

凌傑神色十分平靜：「漢江武界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紫鸚鵡尷尬道：「我一直待在這裏，沒有人聯繫我啊。你問的是什麼？」

凌傑道：「我想知道他們順着那個神秘通道挖掘出什麼信息了沒。」

紫鸚鵡搖了搖頭。

凌傑拿起電話，正要給火舞打電話。

奈何這裏的信號非常差。

沒辦法通訊。

無奈之下，凌傑只好收起電話。

紫鸚鵡看出了凌傑的心事，當下道：「我們要不先回漢江一趟。問問他們有什麼信息？」

凌傑腦海中權衡著利弊。

黑龍谷就在眼前，直接進去的確有點冒失。

最好的辦法就是按照紫鸚鵡的意思，回去看看通道的盡頭。有火舞大軍的掩護，玄清門不敢抵抗。他們可以順着通道周圍挖山，一直挖出通道的盡頭。

如果綁架白子歌的真是黑龍谷，那麼這通道的盡頭必定和黑龍谷有聯繫。

只是這麼一來一回，少說要耽誤一兩天的時間。

凌傑已經迫不及待的要見到白子歌了。

「不必回去了。」凌傑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紫鸚鵡也沒多說，打量著凌傑，越看越吃驚：「我感覺你這一次出來，氣息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你在裏面遇到了什麼東西嗎？」

「我還好。」凌傑轉身，看着寧古塔，只見寧古塔彷彿失去了某種光澤，失去了某種生命。

凝望良久，凌傑再次雙手抱拳，對着古塔九十度彎腰：「前輩放心，我凌傑，必護佑白子歌一生一世。」

紫鸚鵡察覺到凌傑的心態變的和之前不一樣了，也沒多問，而是靜靜的站在凌傑的肩膀上。

良久，凌傑緩過神來：「紫鸚鵡，帶路。」

紫鸚鵡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帶路？去哪？」

凌傑道：「去黑龍谷。」

紫鸚鵡滿臉不可思議：「你就這樣去？不準備一下？我覺得還是讓黔江中都督帶兵過來圍剿吧。你這樣進去，非但救不了小白，反而會把你搭進去。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沒人可以救小白了。」

凌傑冷冷道：「不必。直接去。」

「你確定？」

紫鸚鵡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凌傑道：「是。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紫鸚鵡沒再糾結，冷喝一聲：「好，不愧是我紫鸚鵡的朋友。夠霸氣。大不了一死，我給你帶路就是了。」

紫鸚鵡張開翅膀，指著寧古塔后的大峽谷：「黑龍谷就在裏面。多年來，這寧古塔一直壓制着黑龍谷的出入口。現在我感覺這寧古塔的壓制力在減弱……」

「別廢話了，走吧。」凌傑不給它提問的機會，邁開腳步，繞過寧古塔，來到一個大峽谷的入口。

只見入口很大，和古泉大峽谷很類似。

在谷口的位置，地面上有一枚符籙的映射。

是符印的映射。

不過，此刻這枚符印的映射光芒暗淡，氣息虛弱。彷彿隨時都要消散似的。

「誒？怎麼會這樣？這枚符印映射常年都投放在這裏，壓制着黑龍谷內的符力陣法啊。多少年來從未減弱過。為何此刻開始減弱了？」紫鸚鵡十分吃驚。

凌傑的眼神變得很憂傷。他知道這符印映射，是來自白央的本命符印映射。此前白央符印完整的時候，這映射的力量十分強大。可以壓制黑龍谷內的符力。

現在，白央死了。

這符印映射自然也會消散。

「很快，它就會消散了。」凌傑在原地停了下來，凝望着這虛弱的符印。眼睜睜的看着符印慢慢消失。

它最後消失的時候，凌傑彷彿看到了白央照片上的那一抹笑容。

那一抹笑容，傾城絕世。

凌傑嘴角閃過一抹憂傷的笑容。

前輩！

凌傑喃喃自語，等到這映射完全消失之後，凌傑才繼續邁開腳步，緩緩走向前方的黑龍谷。

巨大的谷口，裏面的空間很大。

然而，外面分明是艷陽天，裏面卻一片黑暗。

彷彿有什麼東西隔絕了外界的光明進入。

紫鸚鵡解釋道：「這是黑龍谷的符籙法陣，隔絕了外界的光明和氣息。此前有寧古塔的符印映射壓制，黑龍谷的符籙陣法無法發揮出威力，對黑龍谷有很強大的震懾作用。但是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寧古塔的壓製作用減弱了，黑龍谷的人也就開始出來作祟。」

凌傑憂傷，神色低迷。他知道，這是白央的生命氣息最近一直在減弱的緣故。

「走吧，我們進去。」

凌傑邁開腳步，走進了谷口。

進入山谷的瞬間，周圍頓時黑了下來，宛若深夜。只有一些發光的植物發出暗淡的光芒。峽谷兩側的山壁上點燃了火把。

陰森森的，十分嚇人。

紫鸚鵡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這地方真是可怕啊，我都感到渾身發毛。凌傑，你有這種感覺么？」

「沒有。」凌傑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邁開腳步步步往前走。

峽谷陰風襲來，寒風不斷。

凌傑逆風而行，穿過長長的峽谷，最後來到一個並不高但是很大的山丘之下。

山丘之上沒有樹木，腳下到處都是野獸妖獸的屍骨，陰森無比。山丘上點燃了不少火把。山頂的地方有一個很大的山寨。

山寨大門的上方，寫着一個很樸素的牌匾，上面寫着三個字——黑龍谷。

「這，就是黑龍谷么？符籙老人臨終前居住的地方？」

凌傑微微停下腳步，四處打量。

山寨大門兩次並沒有守衛，一路走來，連半個人影都沒有看到。倒是門口放着一排精光閃閃的大刀，開山刀。

這些大刀的刀身之上染滿了鮮血。

鮮血乾涸了，凝聚成血糰子，佈滿刀身。

「三江行省管轄之下，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我倒是開眼界了。」凌傑邁開腳步，走進山寨大門。

裏面，是一個很大的廣場。

廣場周圍林立着十二頭妖獸的屍骨，每一頭都有十幾丈高，白骨森森。白骨之上掛着無數的符籙，這些符籙看着就很邪惡。

前方有一個很高的祭祀台。

怎麼看，這個廣場都像是一個傳承了很長時間的祭祀台。

為何？

因為祭祀台下有無數人類的屍骨和人頭。

一股濃厚的血腥味道飄散在空中，讓人感到很不舒服。

凌傑皺了皺眉，對這個地方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和反感。

人的性命，在你這裏變得一文不值了么？

黑龍谷的人，也配稱之為人？

不配！

忍住心中的情緒，凌傑繼續往前方看去。

只見祭祀台上，有一個十字架，架子下堆滿了桐油和木柴。此刻有一個身穿紫衣的女子被綁在十字架上。背對着凌傑。

凌傑看不清楚此人的容顏，但從身形判斷，此人很熟悉。

凌傑心臟狠狠的抽動了一下。

心中有一個很強烈的感覺。

這個紫衣女子，或許就是……

凌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繞道祭祀台的另外一面。

這才看到女子的真容。

白子歌！

果然是她。

只見此刻的白子歌渾身鮮血淋漓，嘴角的淤青和血痕都很清晰，還很新鮮。顯然剛剛被人給抽打了。

凌傑捏緊拳頭，渾身暴怒。

「先生，我來了。」

凌傑強忍住心中的憤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的平靜，還擠出一抹笑容。他不想讓白子歌看見自己的悲傷和憤怒。

但，白子歌沒反應，暈過去了。

「先生。」

凌傑又叫了一聲，還是沒反應。

「小白！小白！嗚嗚嗚！」紫鸚鵡瘋狂的大叫着。

奈何白子歌還是沒反應。

「別叫了，先生暈過去了。我去把她救下來。」

凌傑正要衝上祭祀台救人。

這時候，身後的一處黑房子裏忽然有一股陰風掃了過來。

陰風襲來，捲起地面上的無數落葉，以及屍體的骨灰。

「嘩啦！」

灰塵飛旋。

有人？

凌傑猛然轉身，警惕的看着身後的黑房子。

房子不大，由黑色的木頭做成。

這木頭，凌傑認識。

和寧古塔的木頭一模一樣。

太歲樹。

是一種可以讓人苟延殘喘延長壽命的樹木。

屋子的大門虛掩著，門款上貼了兩張符籙。

銀色的符籙！

這符紋，並沒有月牙。

然而凌傑深深的知道這銀色符籙的威力有多大。在寧古塔的時候，若非凌傑有掌心月，只怕早就死在銀色符籙之下了。

房子裏亮着一盞燈，隨着陰風，燈在搖晃。隱約可以看到裏面有一個人的影子。

看到這樣的場景，凌傑不知道為何，居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凌傑並未開口，只是靜靜的看着大門

許久之後，屋子裏傳來一個冷淡而蒼老的聲音：「你終於來了。」

……

漢江，玄清門後山，小荒山。

有中都督火舞壓陣，萬弘和凱斯龍自然沒辦法阻攔他們挖山，只得同意火舞的大軍聯合紅盟會的無數高手順着通道不斷挖山。

最後，挖到了小黃山的盡頭。

前方是一堵巨大的城牆。

隔絕了小荒山和川南森林。

當初凌傑第一次來這裏歷練的時候，聯合風菱紗就抵達這城牆之外。

城牆堅固，很難挖過去。

要繼續挖的話，必須推倒城牆。

玄清門頓時不願意了，張曉龍多次找紅盟會協商，希望可以就此罷手。畢竟這城牆乃是青雲真人的時候建造的，對玄清門有重要的象徵意義。

玄清門上下都不願意，紛紛反對。

可怕的是，這件事情鬧到了葉蒼龍那裏。

曾經總督建造的城牆，意義非凡。代表着總督府的威嚴。葉蒼龍居然也出面協調。

如此一來，倒是讓中都督火舞壓力不小。

在軍帳之中，火舞聯合紅盟會的高層，召開了一個臨時的會議。

羅晉，劉基，費老，魏婷，千絕，渝水瑤和玉蓉妃都在場。

這些人，都是紅盟會的戰略級盟友，以及紅盟會的內閣元老。凌傑和白子歌都不在的時候，一切大小事務暫時由渝水瑤暫領。

羅晉的情緒十分激動：「我們好不容易把通道的盡頭挖到小荒山的盡頭。絕不能因為這城牆是前任總督建造的，就停步不前。我建議不管葉蒼龍和玄清門的反對，直接開挖。有中都督在，葉蒼龍也不能怎麼樣。」

劉基倒是較為冷靜一些：「我覺得這件事情，可大可小。玄清門反對我們可以理解，但是葉蒼龍都牽扯進來，維持前任總督的威名。青雲真人在位的時候為行省做過很多好事，名滿天下，在黔江流域府都十分有影響力。青靈劍宗的名譽長老，黔江流域府黔侯的至交。雖然他不在位了，但如果事情持續擴大的話，會鬧到黔侯那裏。那時候就不好收場了。」

千絕道：「不錯，這件事情關係重大，我感覺還是等到凌傑回來再決定吧。否則，破壞了大局就不好了。況且，即便是中都督，如果強行破壞青雲真人的威名，會引起整個三江行省甚至黔江流域府的反對聲音，對中都督來說也很不利。」

玉蓉妃表態道：「是啊。現在因為玄清門和葉蒼龍的挑唆，導致整個三江行省內物議沸騰，大家紛紛都爭對我們紅盟會和中都督，民怨沸騰，千夫所指，這不是個好兆頭。持續發酵的話，對中都督很不利。」

大家意見各不相同。

大部分支持等凌傑回來再說。

火舞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對火舞來說，挖通道固然是凌傑交代好的事情。但是她身上還肩負着更大的使命——重走凌傑不能走的軍界之路。

為二十五萬東征軍翻案，這是天大的事情。凌傑走武界，火舞走軍界。

多年來，火舞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持和凌傑的距離，就是生怕被人盯上。

過了這麼多年，火舞好不容易坐上黔江都督府的中都督，軍方的第二號人物。對她來說，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未來他可是要爭取大都督位置的人。

如果這個時候因為這個城牆的問題，讓自己被黔江流域府爭對，未來就不妙了。

身為中都督的火舞雖然看起來很威風，但火舞很清楚，自己的處境非常不好。到處都有人盯着自己，時刻找自己的錯誤。巴不得將他拉下中都督職位。

一時間，火舞猶豫不決：「可以越過城牆將在對等的地方開挖么？」

羅晉不悅道：「我們嘗試了，不行。很奇怪，通道抵達城牆之下好像消失了。在牆外對等的地方開挖了很多個地方都沒有找到通道的痕迹。要麼城牆的位置就是通道的盡頭，要麼就只能推倒城牆，繼續找出通道的路線。」

火舞沉凝道：「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強推吧。」

終於，火舞做出了決定。

方楠這時候從外面走了進來，急匆匆的道：「強推恐怕不行了。玄清門和葉蒼龍組織了成千上萬的人堵在城牆的位置周圍，拉着橫幅，反對我們推牆。我們強行的話，只怕會引起強大的輿論風波。而且會很多人站在對立面。」

這話一出，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民意阻攔，還擺了無數的人堵在那兒。

牆，肯定推不了了。

中都督雖然位高權重，但代表着黔江流域都督府的意志和名望。自然不可能帶着大軍去橫推普通人，不然火舞這個中都督就別做了。

「那就等凌傑回來吧。」火舞失落的揮揮手：「下令監視整個玄清門。另外派人在牆口附近的川南森林巡視掃蕩。一旦出現任何異樣，立刻上報。」

……

玄清門內，萬弘的書房之中。

萬弘和凱斯龍坐在這裏喝茶。而葉蒼龍和青松也在一旁喝茶。

長時間以來，萬弘都想着扳倒葉蒼龍，曾經還架空了武理司，雙方勢同水火，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但是這一次，因為城牆的問題，雙方走在了一起。

玄清門最近經歷連續的重創，實力大不如前，萬弘這個時候也變得謙虛了很多，態度好轉了不少，主動給葉蒼龍倒了一杯茶：「總督大人，多謝這一次你前來幫忙。」

葉蒼龍冷哼一聲：「我這可不是幫你。而是為了我總督府的顏面。青雲真人怎麼說也是前任總督。」

萬弘山笑兩聲，沒說話。

萬弘忽然道：「葉總督，現在紅盟會的女符籙師被俘虜，凌傑也深入川南森林，久不見人影。這是整個紅盟會最虛弱的時候。總督何不趁機壓一壓紅盟會。免得凌傑回來，繼續成為你的威脅。」

「壓一壓？你說什麼呢。中都督都在坐鎮紅盟會。」葉蒼龍抿了口茶，道：「紅盟會最近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白子歌監督通道，結果被抓了。現在他們挖掘通道抵達你們玄清門。你老實說，這通道是否和你有關係？白子歌被俘，是不是你玄清門的人所為？」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凝重。

萬弘的臉色，也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