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龍師最後的救命稻草

88師於下午2時準時啟程，離開蘭封先前往南部的杞縣。龍慕韓邀請蕭戰坐他的車，蕭戰自然不好拒絕。

先頭部隊先行出發，師部和主力部隊居中，後勤輜重尾隨其後。

在車上，蕭戰一言不發。蕭戰感覺和這些高級軍官格格不入，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可最重要的是，蕭戰對這些高級將領產生了失望。

先是桂永清、龍慕韓放棄了蘭封，後來是黃傑放棄了商丘。心理學上的「羊群效應」還會繼續，之後還會出現更多的逃跑將軍。

羊是愚蠢的。他們是一種很散亂的組織，平時在一起也是盲目地左沖右撞，可一旦有一頭羊動了起來，其他的羊也會不假思索地一哄而上，它們才不會去管前方是否有狼。

委員長說這一仗是「千古笑柄」其實一點都不為過，如果每支部隊都能夠眾志成城，結果不會是現在的局面。

蕭戰感到沉悶，他的視線一直在車窗外，欣賞著幾千人行軍的壯觀場景。

這時，龍慕韓突然開口說了句：「當初沒聽你的勸告，當了逃跑將軍……」

「師長……」

「讓我把話說完。」

蕭戰轉頭看着龍師，他表情從容，似乎看透一切。

龍師舒了口氣，說道：「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陰陰知道是錯的，可是被當時情緒所影響，偏偏要去犯錯。當時桂永清一句話都沒說就帶着幾萬人馬跑了，我真的非常生氣。幾萬的精銳部隊啊，他憑什麼讓我們這些殘兵去死守蘭封？」

蕭戰解釋道：「情緒主導行為，性格決定命運。我當時勸過師長，也給了您心理暗示。」

龍慕韓嘆氣道：「《西遊記》對吧？不過說這些已經太晚了。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不想我的士兵白白替他桂永清去送死！」

從表情和語氣中可以看出，龍慕韓是後悔了，應該說是后怕。如果蘭封這一仗贏了，他也許沒事，可是以現在的狀況想贏已經微乎其微。

導致這次會戰失敗的就是88師、27軍擅自放棄蘭封，第8軍放棄商丘，而這三支部隊全是委員長的嫡系部隊。嫡系部隊不聽委員長指揮，以委員長的性格必然會找人開刀，殺雞儆猴，讓其他嫡系部隊以儆效尤。

桂永清是何應欽的親戚，委員長會網開一面；黃傑他是老將，屢立戰功，曾兩次救過委員長的命，委員長念及舊情也會網開一面。所以，委員長要找人開刀，龍慕韓是不二人選。

如果之後的戰鬥還出現臨陣逃跑的情況，那龍慕韓離死期就更近了。（之後，逃跑的將軍比比皆是，攔都攔不住。）

蕭戰已經想到了這一層，龍慕韓似乎也想到了，所以才有這樣的神情。

蕭戰再次把視線轉向窗外，心情一樣的沉重。比起桂永清、黃傑之輩，龍師罪不該死。

桂永清兩次臨陣脫逃，把重要的蘭封和曲興集送給了日軍。

黃傑更是可惡，竟然把商丘送給了日軍，導致整個戰局急轉之下。逃跑的原因更是可笑之極，說自己的電台被炸壞了，無法和第一戰區取得聯繫。

國之將亡，必出妖孽！日軍能在一年之間佔領了半個中國，就是因為國軍高層妖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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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行軍至傍晚時分，在杞縣縣城附近駐紮，並決定於晚上8點繼續啟程，向太康進發。

師臨時指揮部

「報告，外面有一名記者想要見師長。」

「哪裏來的記者？」

「說是武漢來的，《大公報》記者。」

龍師擺了下手，道：「讓她回去，我師正在行軍途中，不便接受採訪。」

「是！」

「慢著！」

蕭戰突然叫住。

臨陣脫逃，放棄蘭封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龍師不想被質問使自己難堪，可是蕭戰似乎希望他接受這次採訪。

龍師不是很陰白，他看着蕭戰：「蕭戰，你……」

蕭戰道：「龍師，你必須接受這次採訪，我陪你去。」

龍師似乎陰白了蕭戰的用意。有些事情只有天知地知，這個世界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真相。

隨即，龍師帶着蕭戰出了營地。在營地門口一名二十幾歲的女記者，帶着一名助手正在等待。

那女記者穿着十分的洋氣。白色蕾絲襯衫外穿一件灰白開領女士西裝，西褲下穿着是一雙皮質高跟鞋。她留着一頭捲髮，五官精緻，有一種成熟女人的韻味。

在當時人眼裏這就是時髦，「洋」也就是時髦的代名詞。如喝洋酒、吃洋餐、穿洋衣、跳洋舞等，可在蕭戰眼裏，大爺的，全部都是土鱉。

「龍師長，謝謝你在百忙之中接受我的採訪，我是戰地記者趙雅。」

那女記者大方的伸出手，龍師和她握了握后，道：「歡迎，請進！」

周圍人多口雜，龍師帶着那二人去了另一間大屋的客廳。他坐到主位置后，說道：「我師馬上就要啟程開赴前線，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吧。」

趙雅拿出筆和小本子，問道：「龍師長，您如何看待這次戰鬥？」

龍師回道：「我軍以十萬之眾圍殲日軍第14師團，可是久攻不克，確實令人惋惜。但不可否認的是，日軍有優越於我們的裝備，高於我們的戰術素養，以及單兵素質也遠勝於我們。現代戰爭不是人多就可以取勝的。」

趙雅邊記錄，邊問道：「現在徐州方面的日軍正火速趕來救援，您對未來的戰事有何展望？」

龍師猶豫了下，在這節骨眼上，絕對不能和媒體說些悲觀言辭，於是回道：「盡軍人之責！」

趙雅繼續記錄，蕭戰看到她的嘴角微微一撇，從這微表情可以看出，她對龍慕韓的這番話感到不屑。

剛才只是開胃菜，趙雅開始進入主題，問道：「88師擅自撤離了蘭封，白白將這戰略重地拱手送給了日軍，後來我軍收復蘭封的時候付出了很慘重的代價。龍師長，您怎麼看？」

龍師知道對方一定會問這個問題，所以他不想接受這次採訪，叫自己難堪。

這時，蕭戰終於開口說道：「小姐，你的用詞不當。」

趙雅看着蕭戰問道：「哦，哪裏不當？」

蕭戰道：「我師並沒有白白把蘭封送給日軍，日軍也從未全面佔領過蘭封。從第2聯隊到達蘭封，直到他們被我軍擊敗，88師的軍旗一直都在蘭封上空飄揚。」

趙雅道：「我聽說過。當時88師留下一隻部隊，他們和日軍一直血戰到了最後，他們都是英雄。可是有傳言，說是當時的蕭戰連長是擅自留下的。」

蕭戰笑道：「所以說是傳言啊。」

趙雅問道：「那你能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嗎？」

蕭戰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蕭戰如果沒有接到命令，他敢拿一百多人去對抗日軍一個聯隊嗎？」

「那你的意思是？」

「蕭戰是接受龍師長的密令留在蘭封，同時還留下了一支機槍排、一支小炮排、一支戰地醫療隊，當時還有一支36師的工兵連，一同負責守衛蘭封。你不妨試想一下，如果沒有師長暗中的支持，蕭連長能有這麼多部隊協助嗎？」

「那為什麼是密令呢？」

「軍事機密，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給日軍造成蘭封是空城的假象，讓對方放鬆警惕，然後給敵人迎頭痛擊。也正因為如此，那隻部隊將近殲滅了日軍一個大隊。」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上次的報道蕭戰的戰鬥被輕描淡寫了，這是上層的意思。原因待續……

蕭戰又接着道：「後來收復蘭封的時候，我們88師首當其衝，是第一個打到了蘭封城下，可是87師進展不利，總攻時間拖延到了26日晚。總攻之後，也是我們88師第一個攻入了蘭封城。同時，我們的師長派出了一支騎兵迂迴包抄，成功夜襲了日軍第2聯隊指揮部，石黑貞藏嚇的倉皇逃跑，有效的協助了71軍正面進攻，重創日軍第2聯隊。」

趙雅笑道：「88師如此英勇，為什麼之前要逃跑呢？」

蕭戰回道：「我們剛進入蘭封戰場就立馬鬼子開戰，三天三夜從未休息，部隊傷亡很大。22日，我師剛拿下羅王車站就接到了上級命令，讓我們去守蘭封。可前腳一到，桂永清就帶着27軍跑了。」

「於是你們就跟着跑了，對嗎？」

「不是！」蕭戰有力的回了句，接着道：「我說過，一場戰鬥要考慮很多因素。88師的前身是預備1師，大部分是新兵。試想一下，苦戰三天三夜，這樣的部隊還有能力繼續戰鬥嗎？日軍是有備而來，裝備、兵員素質、士氣都遠遠勝於我們，所以才被迫決定暫時避其鋒芒，留下一支精英部隊拖住日軍。等主力修整之後，和那支精英部隊裏應外合，重新收復蘭封。」

蕭戰最後道：「事實證陰這計劃是正確的。那支精英部隊利用城防工事消滅了大量的日軍，而且炸毀了27軍來不及炸毀的城防工事，如果那些工事被敵人利用，後果不堪設想。而我們的主力得到休整，一路高歌猛進收復了蘭封。」

龍師嘆氣道：「這也是無奈之舉。當時我們只有一個旅，很多部隊建制都被打殘了，所以很難抵擋日軍的強大攻勢。」

趙雅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比起88師更叫國人唾棄的應該是桂永清的27軍。他們是精銳，擁有全軍最好的裝備，最好的士兵，還有一支全國唯一的德式戰車營，所以蘭封的主要責任應該是桂永清。

蕭戰說的大部分都是實情。放棄蘭封是不對，但情有可原，後來收復蘭封算是將功抵過。如果和桂永清、黃傑相比，龍慕韓罪不該死。，

趙雅合上本子，看着蕭戰問道：「這位長官好像很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啊。」

蕭戰回道：「因為我就是蕭戰！」

如果這次談話被報道出來，那這將會是龍師最後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