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和尚瘋了

這一仗叫鬼子損失慘重，山頭陣地的鬼子也撤了，早上他們很難在發起進一步有效攻擊。

從徐州，或者是更早的上海，16師團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失敗。他們遇到過頑強的中國軍隊，可是沒遇到過頑強又狡猾的中國軍隊。

被牽制是假的，傷亡也是假的，是蕭戰一步步引導了鬼子，讓他們投入了重兵，然後被蕭戰一舉殲滅。

蕭戰給片桐護郎好好的上了一課，片桐護郎後悔沒聽土肥原的勸告，真正的去重視敵人。

左翼陣地前方的廣大區域，一營和三營的部隊混在了一起，雙方的士兵都忙碌著打掃戰場。鬼子屍橫遍野，就像之前蕭戰說的，他們的鮮血已經把這片大地染紅。

「一營長！」

蕭戰也來到這片戰場，看到一營長後上前敬禮打招呼。原本鋼一連隸屬的就是一營，蕭戰原先是一營長的部下。

一營長看着蕭戰冷笑了下，道：「你現在出息了，連團長、師長都要聽你指揮。你的一句話，師炮營、騎兵就立馬過來。」

這不是玩笑話，一營長沒有回敬軍禮，說明他心裏對蕭戰有所抱怨。

蕭戰問道：「一營損失很大嗎？」

一營長道：「三營的兵命金貴，要守重要的陣地。」

剛才的話帶着抱怨，現在的話帶着火藥味。一營苦戰一個小時，蕭戰沒有全力協防，使得一營損失慘重。在一營長眼裏，那些死去的人是自己的生死戰友、手足弟兄。

其實誰都知道蕭戰隨時都可以協防，所以他的做法叫很多人寒心。

這時，一名傳令兵跑來，敬禮報告道：「報告！團部有令，命一營在下午一點前和二營換防。」

「知道了。」

一營長回了句，然後看着蕭戰那帶着苦澀的表情，於是拍了下他的臂膀，道：「抱歉。雖然我們取得了勝利，可是一營傷亡過半，很多戰士都無法理解三營見死不救的做法。」

「營長，……」

「我知道這是你的戰術，但有的時候也要考慮一下戰士們的心理。你試問一下自己，真的不能協防嗎？」

說完，一營長又拍了下蕭戰轉身離開。

蕭戰站原地，心情無法平靜。當鬼子想要攻打一營的時候，蕭戰驕傲了，因為他看到了戰機，看到了鬼子慘敗的結果，認為自己可以主宰戰局，可結果自己忽略了很多東西。

一營長最後的問題蕭戰可以回答，三營可以協防，只要控制好度就可以。如果稍微協防一下，鬼子也不會起疑，反而會更加真實、人性一些。反觀，三營見死不救倒會叫敵人起疑，若不是片桐護郎見過太多的見死不救，他根本就不會上蕭戰的當。

蕭戰帶着複雜的心情回到山腳，這時一名護士慌慌張張的跑到蕭戰面前，喊道：「長官！長官！你快去看看吧，和尚瘋了！」

蕭戰立刻跑向了山腰衛生隊所在位置。

「啊！」

「啊！空即使色、色即是空，空！空！空！」

「……」

蕭戰一到，見鄭義滿口胡言亂語，表情痛苦，四處亂撞，張牙舞爪。外人一看，那就是瘋了。

蕭戰上前，用力一拳打在了鄭義的臉上，直接把他打翻在地，鄭義這才冷靜了下來。

「啊~啊~啊~」

鄭義一隻手用力抓住泥土，嘴裏還在痛苦呻吟。

鄭義從小在深山寺廟長大，一心向佛，內心清澈，他哪裏見過這樣的殘酷。到處血肉模糊，到處殘肢斷臂，到處腸穿肚爛。他心理承受不住，所以出現了短暫的失心瘋。

一名護士給鄭義喝了碗涼水，鄭義這才冷靜了下來，蕭戰道：「跟我上山。」

蕭戰帶着鄭義來到了山坡，這裏只有荒草，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曠野。

鄭義坐在土堆上，望着前方，這樣心情會闊達一些。

蕭戰問道：「現在冷靜些了嗎？平時這麼會裝逼，一遇到事就變成了慫包。腦袋空空，心裏空空，你倒是空一個給我看看啊。」

鄭義還是有一種想吐的感覺，不過心情已經冷靜了不少，他輕輕的說道：「別取笑我了，我真的快瘋了。」

鄭義低下了頭，接着小聲說道：「我是個孤兒，從小在山上寺廟長大。寺廟很小，但鳥語花香，景色宜人。每天早起做課禮佛，跟着師傅上山採藥救人，一天三頓清茶淡飯，過的清苦，但也充實、簡單。」

蕭戰問道：「你很喜歡那樣的生活嗎？」

鄭義低頭道：「是的，我想一輩子做和尚，一心向佛，一心救人。下山後，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從來沒吃過這麼多好吃的，好吃的紅燒肉、好吃的魚、好吃的罐頭……」

蕭戰坐在鄭義的身邊，聽他念念叨叨，也許說出來他心裏會好受些。鄭義很智慧，可他太善良了，一時無法適應這樣的殘酷。

聽鄭義啰啰嗦嗦念完之後，蕭戰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你下山的目的不是報某人的恩，是修行、悟道，體驗世間的疾苦。無論是醫者，還是修行者，萬物都需要你用心去體會。我們的傷員也一樣，要成為好的醫者，需要你去理解他們的痛苦。」

蕭戰看着前方，道：「這是一個成長和適應的過程，我們都需要經歷，才能成長。就像你，永遠待在和尚廟那你永遠就是一名和尚，很難悟到世間大道。」

蕭戰的話也是說給自己的，剛才的戰鬥讓自己明白了很多。人的心不應該用心理學去探查，而是要設身處地的去體會、去感受。士兵當中不全是想着保家衛國、血染疆場，也有其他……

人不能太過感性，也不能太過理性。太過感性，往往熱血過頭，會失去人的本性；太過理性，往往會太現實，會失去信念。

因為蕭戰的開解，鄭義的心情豁達了許多，他笑道：「你很有智慧。」

蕭戰慚愧的笑道：「我剛才就幹了件蠢事。你先去炊事班吧，你需要冷靜，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聽張靜說，你早上救了很多士兵，你的針灸不但可以麻醉，還能止血，所以我特許你在炊事班隨便吃肉。」

鄭義在糾結，美食和救人產生了矛盾，他站了起來，說道：「我還是喜歡救人。剛才我確實失控了，下次不會。如果我感覺快承受不住的時候，我會跑到這裏，想想你跟我說的話。」

「你確定可以嗎？」

「你說的對，心中有了痛苦才會叫人成長。戰爭是殘酷的、血腥的，我想沒有比這更適合我修行了。還有我是一名醫者，很人需要我去救治，我要體會他們的痛苦，體會這個世界的痛苦。」

看着鄭義那平和的表情，蕭戰放心了。而就在這時……

「營長出事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