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復仇者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不把我給一起殺了！？為什麼當日收到那個空食盒的時候我沒有去死！？」

在聽說曹操昨日深夜回到許都的消息之後，以荀彧對曹操的理解，他必然會採取一點兒狠辣的措施，所以今天一早便要趕到朝堂。

自從上次收到曹操的空食盒時，荀彧已經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曹操的絆腳石，在金禕的勸說之下雖然沒有自殺，但已經心如死灰。

這次荀彧預感到曹操會殺人，他也不想再勸說曹操，只希望曹操能夠連他一併處死，給他們曾經的君臣情誼畫上一個句號。

只可惜來的路上，荀彧運氣非常背，竟然在路上撞到了一個孕婦，然後馬車也壞了。堂堂漢帝國的尚書令，手下的護衛竟然被一群好事者給打得七零八落，耽誤了好些時間。

等荀彧來到朝堂之時，天子已經退朝，魏公已經出征，被鮮血噴了一地的地面也已經清洗乾淨，只剩下一隊隊的許都公卿，被士兵們抬出去來扔到了外面。

看到這一幕的荀彧只覺得渾身抽搐，這些大臣們身上黑色和紅色的漢帝國傳統官服，已經全部被鮮血染紅。魏公國的士兵們也都不是講究人，把這些大臣們的屍體隨便一扔便不再管，很多人的屍身和首級都是不搭配的。

自從漢天子劉協來到許都已經有了二十年的時間，這二十年間荀彧大部分時間都在許都，這滿朝的公卿，荀彧基本上都認識，其中還有不少人稱得上荀彧的好友。

荀彧已經不知道如何再說什麼，溫文爾雅的他，只能用一聲咆哮來宣洩著內心的憤懣。

恍惚之間，荀彧彷彿記起了二十五年的那一幕。那時候天下剛剛大亂，認定潁川是個四戰之地，恐怕會被周邊諸侯分別洗劫一番的荀彧想盡辦法將宗族遷到了冀州，荀彧和他兄長荀諶，一併投入到了袁紹手下。

只是荀彧卻認定袁紹不是一個能夠成大事的人，開始尋找一個真正能夠結束亂世的英雄。

很快，荀彧便找到了作為袁紹盟友（小弟）的曹操。在這之前，荀彧和曹操已經神交已久，他們都認識名士何顒。

而何顒對他們兩人評價都很高，荀彧「王佐之才」評價便是何顒給的，而何顒則稱讚曹操「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當第一次與曹操見面時，荀彧認定，自己終於找到能夠和自己一起匡扶漢室的盟友，此後十幾年，荀彧都在孜孜不倦得輔佐著曹操。

靠着荀彧的規劃，曹操撐過了兗州之亂，戰勝了呂布，打贏了官渡之戰，剿滅了袁氏，天下三分有其二。

曹魏政權的建立，荀彧是極其特別的一個，他是曹老闆之下的小股東，帶着鍾繇、荀攸、陳群、杜襲、戲志才、郭嘉等大量人才帶資入股的，並靠着自己彌合曹操和漢室的裂隙。沒有漢室的支持，曹操在官渡之戰是沒可能獲勝的。

只是到了這個時候，荀彧卻發現曹操變了，究竟是曹操內心本就如此，還是因為時事所迫，這已經不重要。

就像是後世很多做大做強了的公司一樣，曾經共患難的創業團隊必定分崩離析一樣，曹操和荀彧的裂痕越來越大。

荀彧從來沒有變過，是曹操變了。那個曾經想要做大漢征西將軍曹侯的人，已經開始準備給大漢帝國畫上一個終止符。

曾幾何時，尤其是當曹操送來那個空食盒時，荀彧想過要死，但是被金禕給勸了下來。此後金禕想要策反荀彧，但卻並沒有成功，心死的荀彧，像是一個行屍走肉一般，從此閉門不出，與世隔絕。

而今日許都的事情，卻再次將他血淋淋的傷口給撕開，有些事不是你不去想便能夠掩蓋過去的。

只是荀彧的哭嚎，卻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曹操今日在許都的屠殺，起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徹底嚇住了許都城中仍然心向漢室的各級官員，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彷彿要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忘掉一樣。

「令君，大錯已經鑄成，作為漢臣，我們應該做點兒什麼事情才對！」許久之後，荀彧身邊終於出現了一個人，赫然是今天逃了一命的司直韋晃。

只是聽了韋晃的話之後，荀彧只是木然得看了他一眼，一副神遊九天之外的模樣。

「令君，金德禕雖然身亡，但左將軍和許都這邊的聯繫卻並沒有斷掉，我便是金德禕的繼任者！」看着周圍並沒有什麼人，韋晃直接便開門見山得向荀彧說道。

這次韋晃沒有參加金禕的叛亂，並不是因為他怕死，而是接受了金禕繼任者的任務，繼續聯絡曹魏集團內部反對曹操的各方勢力，而策反荀彧便成了其中一個首要任務。

之前金禕曾經試着策反荀彧，雖然沒有成功，但荀彧也沒有舉報金禕。可以說，荀彧只差一步便會走到曹操的對立面上。

「金德禕！？」在聽到這個名字后，荀彧這才從神遊之中清醒過來。

許都之亂時，荀彧一直在家中，看着這最後的漢臣們像是飛蛾撲火一般自取滅亡，金禕們的犧牲，全都看在荀彧眼中，刺激着他已經麻木的神經，讓荀彧再度萌生了死志。

「令君是王佐之才，沒有令君的輔佐，曹孟德絕對到不了現在。別說袁本初了，就連呂奉先那一關他都過不去！」

曾幾何時，整個兗州叛亂，是荀彧識破了張邈勾結呂布的圖謀，鎮壓了叛亂，保住了曹操的大本營鄄城，是荀彧用計嚇退了呂布的盟友、帶着數萬大軍過來攻打甄城的豫州刺史郭貢。是荀彧保住了曹老闆最後的三縣，並以這三縣為根據地反攻，打敗了呂布。

沒有荀彧，的確沒有現在的今天。

聽着韋晃說起自己曾經的故事，荀彧依舊沒說什麼。而韋晃繼續說道：「我，還有金德禕等人，其實都沒有什麼過人的本領，但我們並不害怕曹孟德！即便是我們的死，並不能改變什麼，但我們不吝惜自己的死亡。希望令君能夠助我們一臂之力，大漢需要您的力量！」

聽了韋晃的話，荀彧想起就在幾天前，金禕還曾經拜會過自己，當時簡單聊了幾句，卻沒想到這麼一別竟是永別。

「我其實是一個懦弱的人！甚至比不上張孟卓！」說着，荀彧從地上站了起來，「當年張孟卓因為邊文禮之事，和曹孟德鬧得不可開交，甚至把呂奉先引到兗州來對付孟德！當時我只覺得張孟卓鬼迷心竅，現在看來，張孟卓只是發現了自己和孟德不是一路人。張孟卓還有心去糾正自己做的決定，但我卻一直都在騙自己。就在孟德殺死董貴人的時候，我便應該明白，他心中已經沒有漢室了，可我依舊在騙自己，騙自己孟德是因為自保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我騙了自己好些年，直到孟德要做魏公，再做魏王直到魏帝，讓我再也無法騙自己，這個時候我想到的只有死。一死了之固然痛快，但卻是最逃避責任的行為。我的確遠遠比不上你們，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大漢沒有亡！只有有你們這樣的人活着，大漢便不會亡！我願意來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像你們一樣未大漢戰鬥到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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