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月絨|05

時空·月絨|05

【5】

喝酒壯膽也不是亂說的,肖絨一通胡攪蠻纏,反倒讓荊天月無可奈何了。

走馬燈掃過,肖絨那張尚且還有點嫩的可憐兮兮,眼眶似乎要滾出淚來。

她從容淮那個愛哭鬼不太一樣,荊天月幾乎沒見她哭,家世擺在那裏,也沒人欺負她。

關於肖絨喜歡自己這件事,荊天月覺得容家的長輩是知情的。

只不過容謹再強勢,生出來的孩子卻變本加厲。

肖絨不強勢,別人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她是撞了也不回頭,也得把牆給拆了。

荊天月之前拍戲,經常在村裏幾個月,要麼是常駐在影視城,偶爾參加國外的酒會,她的人生里出現太多的精彩,肖絨只不過是回頭的那一抹顏色。

而且不奪目,佔了先機也不能所全部。

卻沒有攻擊性。

要說荊天月對肖絨沒有區別對待,她自己也覺得說不過去。

畢竟看着長大的,別人也不能欺負了去,這麼多年眼皮子底下,饒是洪則那種,都要被容淮纏死。

肖絨的纏沒她哥那麼黏糊,就是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耍點小手段。

主要是,還能讓荊天月不煩。

就像這個時候,她靠在荊天月的肩上,抱着對方的胳膊,鼻端都是對方的香氣。

嘀嘀咕咕了一堆,夢話一樣,最後竟然小聲地哭了。

青春期小孩沒吃過什麼苦,可能荊天月就是她人生那道過不去的坎,容淮也問過肖絨,為什麼那麼喜歡荊天月。

肖絨反問:「那則哥有什麼好的?」

彼此都能說出一堆來,但是聊天的時候都長吁短嘆,只覺得愛情真難,壓根不像書里寫的那樣。

只不過少年人最多的就是那一腔的赤誠,看人的時候全神貫注,像是生命里只有你是最重要的一樣。

換做普通人,可能早就投降了。

但是荊天月不算普通人,她在浮華的圈子裏看過了太多天衣無縫的深情,就越發渴求那種戲劇里超脫的愛情。

可是生活並沒有那麼多詠嘆調做伴奏,生離死別也沒那麼常看常新,她輾轉遇見那麼多的人,卻很難從那些人的眼神里,看到比肖絨更滾燙的仰慕。

這很神奇。

但一方面她又的確是普通人,見過很多種愛,也想要自己去體驗。

可是緣分很難孵化,短暫的交集帶來瞬間的悸動在燃燒過後只剩下挑三揀四的無趣。

肖絨以為自己能成功阻止,其實也不過是荊天月偶爾的刻意為之。

她本來就看不上。

這一次也是。

只不過成年人解悶的方式有很多種,跟不太熟悉的人聊天裏你來我往的確是另外一種樂趣。

「就不能看……看看我嗎?」

肖絨舔著自己的嘴唇,有點像小狗舔毛,眼淚水還沾在荊天月的手上。

最後被人拎起,助理過來,把人領走了。

肖絨早上壓根沒能起來,頭痛得半死,問助理才知道荊天月把她早上的戲推了。

「她人呢?」

「去片場了。」

荊天月自己的戲倒是照常拍,她本來在業務上有強大的自我管理,有時候半夜蹦迪早上依舊能去拍打戲。

鄒家家財萬貫,荊天月剛開始去拍電影,誰都以為她是玩票,但沒想到搞出了真名堂,後來反而是誇的比較多。連容謹這麼挑剔的人對荊天月的評價都不錯,每次容謹說,肖絨就跟誇自己似的,特嘚瑟,坐邊上的爸爸看了她兩眼,也沒再說話。

青春期的喜歡很難遮掩,肖絨比容淮好一些,不像容淮火急火燎,洪則一進門他就要撲上去。

肖絨見到荊天月,都是如常地打招呼,就是和容淮洪則那邊對比強烈,洪則雖然把容淮罵了個狗血淋頭,但還是接住了。

而肖絨,手都沒摸到。

這一點上肖絨覺得自己哥有點婊。

還炫耀。

肖絨坐在床上,酒店的床單枕套都雪白,她沒去上深色粉底之前的皮膚很白,短髮有些亂糟糟的,但是仰頭看人的時候已經頗有後期被粉絲成為蠱王的迷人,助理差點沉迷於這種美色,但還是提醒肖絨:「天月姐給你準備了甜湯。」

肖絨啊了一聲,猛地跳下床,「哪呢?」

她身上有種鮮活,和片場拍戲的角色完全相反,助理之前也不是跟過藝人,只覺得肖絨年紀雖然小,演技倒是沒那麼差。

可能是臉得天獨厚,陰沉和憂鬱都切換自如,這樣的條件,紅是必然的。

肖絨喝完湯都能傻笑,一邊回憶自己昨天怎麼回來的,在知道是荊天月親自送她回房間以後竟然痴痴傻笑出聲,那點顏值的瞬間因為這種憨而下降。

今天有太陽,可惜不是外景,肖絨入戲后狀態很不錯,荊天月站在一邊準備。

看監視器里的肖絨跟飾演吳芷丈夫的男演員對戲,葉莧在吳芷面前和在別人面前不一樣,本來是質問對方的婚外情,男人本來來文質彬彬,被問得不耐煩了就要把這個小孩往外拖。葉莧最恨別人的接觸,她從小到大都被困在那個有天井的小院裏,古鎮的作息和城市壓根不一樣,完全的陌生,她是為吳芷而活的。

其實沒有吳芷,那天她也會殺了她爸。

像之前殺了那個男人一樣,溪水河邊,蜿蜒的血跡,清晨的鳥鳴,傻乎乎的女孩回家,冷鍋冷灶被熱起來,煮一碗蛋羹,半生不熟,就這麼吃下去。

人也不像個人。

身體里另外一個自己壓制不住,在轉身的瞬間抄起一邊的花瓶就沖男人砸了下去,四濺的碎片和刀子捅入身體的沉悶聲。

男人是練家子,格鬥技術也不差,兩個人糾纏了很久,似乎才發現這個無害的小姑娘有問題。

表情猙獰,纏鬥的時候沒有半點害怕,像是慣犯。

也不怕疼。

人最怕瘋子,饒是個子高壯的男人在失血過多的情況下短時間解決不了也會被解決。

他在死前想到了當年吳芷去追查的那個案子,連環殺人犯,是個左撇子,而且常用手法是切割。

荊天月坐在監視器前,這一幕戲拍了好幾次,血袋都用了不少,肖絨的動作很利落,之前也專門訓練過,但是跟這個武打出身的男演員對戲一時半會還不熟練,你來我往,討論著怎麼效果更好,她今天的妝發為了突出第二重人格比之前偽素顏的樣子重了不少,演的時候陰森森的模樣還挺帶感。

陳導在運鏡上特別講究,而且從他往期的作品能看出他這個人特會拍女人。

饒是沒處理過,荊天月也被肖絨這一片段的表演吸引。

她一開始並不覺得肖絨演戲有什麼值得多看的地方,家裏有個兩岸三地都聞名的初代少女大眾情人標籤的爹,但是肖絨也沒得到什麼熏陶。

畢竟那會已經隱退了。

後來荊天月在影視城見到肖絨,也不是沒看過對方拍的戲,小角色,粗製濫造的古偶或者小成本的網劇,中規中矩,甚至還有點木。

不知怎麼的,這部戲倒是開竅了一樣。

下一場接上,吳芷推開門,見到的是一地的血腥,臉上還沾著血的葉莧。

她還是那副默然的樣子,看着吳芷歇斯底里的瘋狂,似乎很不解為什麼她這麼難過。

明明這個男的讓她那麼痛苦。

葉莧的世界很單薄,好的壞的沒用明顯的界限,所以她的行為在別人看來是腦子不好的表現。

加上不愛說話和從小被性侵和虐待的經歷,整個人都呈現出來和同齡人不一樣的氣質。

癲狂潛藏在平和逆來順受的皮相底下,像□□。

這個眼神很不好展現,肖絨這場戲拍到了天黑。

荊天月在另一組拍,副導演沒陳導經驗豐富,但也跟了很多年了,一條過了看效果的時候難免嘮幾句。

「肖絨還可以啊,剛那場戲我看了,比之前試鏡的那個幾個都好。」

之前藏着掖着荊天月也知道,這時候問了句:「當初為什麼選的肖絨?」

副導喝了口水,「好看啊。」

荊天月:「……」

「這倒不是我瞎說,天月你也知道,為了找這個葉莧的演員我們都找了多久了,有些氣質太乾淨了,也不對,要麼就是十六歲有二十六的范兒,也不對。」

「肖絨是內推的?」

副導點頭:「害,星二代這麼低調,如果不是老師電話打過來,我們還以為就普通孩子呢。」

「不過試了這麼多人,富二代星二代草根都見過了,上來就是這段,基本都扛不住。」

荊天月哦了一聲,倆人又嘮了幾句,接下來下一條就開始了。

葉莧的回憶,吃飯的景。

肖絨演的這個角色台詞不多,所以更難表現,演員展現的層次其實很體現水平,她到底閱歷有限,但好在角色的複雜程度有點矛盾,陳導也沒給他很多壓力,很多時候都讓她自由發揮。

大多數都是眼神。

看吳芷做飯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飯桌前,像個小朋友,盯着廚房的背影。

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黃昏的光灑進來,滴答轉動的鬧鐘,她給吳芷夾了一塊排骨。

吳芷:「我做的還用你夾。」

葉莧笑了笑,低頭吃了一口飯。

葉莧是小地方來的,但是很愛乾淨,收拾得都很好,有時候她倆一起出門,反而是看葉莧的比較多。

肖絨的眼神停頓很少,但是荊天月轉過去,她就盯得很久。

她是角色,又用了肖絨本身的視線。

荊天月當然感覺得到,肖絨的喜歡像燙過的梅子酒,青澀還藏在裏面,卻被仰慕的情緒發酵,升騰成了不肯罷休的愛慕。

在戲里升級,成了不死不休的至死方休。

荊天月的心咚的一下。

她覺得自己追尋很久的東西,好像露出了線索。

但是在戲里,在鏡頭前,在這樣抬眼無數工作人員的場景前,她的頭髮在腦後紮起,造型端的是賢良,口吻帶着年長者的寵溺。

「不準看我了,多吃一點。」

這是葉莧和吳芷的最後一頓飯。

看一眼少一眼的一頓飯,葉莧其實不是腦袋不靈光,是太靈光了,無法決定無法出逃自暴自棄的餘生,在燈漿蓬船里,七八歲的記憶泛上來,還在上學的吳芷來實習,也是調查線索。

連環殺人犯藏在古鎮,藏在葉莧的家裏,他爸的朋友。

她媽的姘頭。

不避諱的聊天,打發小孩去買花生米。

葉莧走在橋邊,有小孩要欺負她,便服的實習生上來幫忙,抱起她就跑。

青石橋的那一頭,揮手說小朋友再見。

而拎着一袋花生米的葉莧不像個正常小孩,沒話說,默默地走回去。

她媽的姘頭當着她爸的面解決了她媽,故作左手的手法,分屍之後揚長而去。

女人跑了。

她爸逢人就說,卻又像是神經被人絞殺,不敢承認。

最後對年幼的女兒下手。

肖絨跟編劇聊過很久,在她通過試鏡之後,她問過葉莧對吳芷是什麼感情。

編劇挺有名,五十多歲了,她反問肖絨:「你覺得呢?」

肖絨沉默了半天,「隔橋相望。」

代入之後很沉痛,愛不像愛又有點歇斯底里的瘋,這種懸疑犯罪片里夾着複雜的人性,其實遠遠超出了肖絨的儲備。

她不能理解,卻又隱約感受到了那種無力。

也就是共情到了那種無力,她才不想放手。

一聲收工之後,她猛地站起來,抱住了荊天月。

旁邊的工作人員都驚訝了,導演反而很理解,擺了擺手,讓大家自己干自己的。

肖絨渾身都在顫抖,像是有什麼強烈的感情在敲打她的骨骼。

荊天月拍了拍她的肩,揉了揉她的頭髮,「怕什麼呢,我又不是什麼賢妻。」

肖絨心想:能不能做我的妻,反過來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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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訂閱率。。

唉我為什麼要寫這個番外)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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