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自律的惡徒
離開范日新的家裏以後,陳孟秋和楊瀟灑坐在車裏又整理了一下思路。
「基本可以確定,范家佑不是包養沈潔好的人。」楊瀟灑道:「就是他們兩個怎麼認識的,有沒有發生情變,還無法確定。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陳孟秋想了想,說道:「我對范家佑這個人越來越好奇了,他沒有工作,沒有收入來源,之前也沒有女朋友,為什麼要單獨住一個房子,跟父母分開呢?」
「你之前不也這樣。」楊瀟灑似笑非笑道:「你說為什麼呢?」
「我有工作啊,我一直在創作,自己住當然舒服點,我也有收入,怎麼能跟范家佑相提並論?」陳孟秋笑道:「我想先去范家佑的住處看看,然後再詢問一下他的前女友以及好朋友。」
「怪不得你問范日新要房鑰匙呢,那走吧,安和小區。」楊瀟灑道:「順便看一看監控錄像,沈潔好應該去過范家佑那裏,說不定有什麼蛛絲馬跡。」
陳孟秋從監控視頻中看出口罩男的真實身份,給了楊瀟灑很大的驚喜,也給了她很大的刺激。
都是一雙眼,難道還會差很多嗎?
陳孟秋似乎明白楊瀟灑的有意「較勁」,嘴角一揚,輕笑了聲,楊瀟灑立刻敏感道:「你笑什麼?」
陳孟秋搖頭道:「時間太久遠了,別對小區的監控抱有幻想。」
楊瀟灑固執道:「問問再說。」
兩人先去了安和小區物業中心,找到負責監控室的物業經理,亮明身份,說道:「我要看你們的監控錄像。」
物業經理打量著陳孟秋、楊瀟灑二人,嘀咕道:「警察?要查案子?」
「對。」楊瀟灑說道:「麻煩你了。」
物業經理又問:「我們這個小區比較大,有三十八棟樓,一百一十二個單元,每個單元樓都有監控,另外小區里有三個大門,八條主要幹道,還有一個地下車庫,你要看哪裏的?」
陳孟秋說:「我先看13號樓2單元的吧。」
「13號樓?」物業經理一愣,又問道:「看什麼時間段的?」
陳孟秋說:「今年6月份之前的,能給我看的,我都要看。」
「啊?」物業經理又仔細地審視了審視陳孟秋問道:「6月份之前的?那沒有。」
楊瀟灑眉頭一皺:「怎麼會沒有?」
物業經理笑道:「同志,時間太久,都覆蓋掉了啊,只有最近10天的,你們要不要看。」
「你們小區的監控錄像只保存10天?」楊瀟灑生氣了,秀眉緊蹙:「咱們鈞州市一再要求,小區安防監控至少要能保留3個月!老舊小區也就算了,你們這還是新建的小區,怎麼就只能保存10天?」
「同志啊,話是這麼說的,可誰也沒有真的去執行啊。」物業經理賠笑道:「我們小區能保存10天已經算是多的了,不信您去查查看,我敢說鈞州市大部分小區的監控錄像都只能保存2天或者3天的,7天的幾乎都沒有!我們10天已經不少了,保存3個月,那對設備要求太大了,都是錢。就算是路面監控,也未必都能保存3個月。」
「要求能有多大?能多花多少錢?」楊瀟灑被氣笑了:「不就是把硬碟空間給升級一下嗎?我們公安局的設備升級,把硬碟換成3個T的,也就幾千塊錢而已。」
「同志啊,你們是公家單位,有人出錢,我們這小區太大了,升級設備得小萬把塊錢,可別說是這小萬把塊錢了,就是幾百塊錢,業主也不願意出啊。」物業經理抱屈起來。
「算了,算了。」陳孟秋道:「看不成就不看了。經理,我問你點事情,你們小區有個叫范家佑的業主,你認識嗎?」
「范家佑?」物業經理吃了一驚:「是那個殺人之後又卧軌自殺的?」
「對。」陳孟秋道:「你對他熟悉嗎?」
「不,不熟悉。」物業經理搖了搖頭,說道:「他雖然是這個小區里的業主,但房子是他爸爸買的,當初跟我們物業打交道的人都是他爸爸。那個范家佑好像不經常出門,反正我在小區里很少見到他。出了命案之後,小區里保安討論起來,都說不經常見他,門衛偶爾會遇見他出去遛狗,都是好幾天見一次。對了,也有幾次是見他開車出去,他的車是一輛黑色的朗逸。」
楊瀟灑拿出了沈潔好的照片:「那你有沒有見過這個女人?」
保安隊長看了幾眼,搖頭道:「我沒有見過,她不是我們小區的業主吧?」
「不是,謝謝你了,我們有什麼事情的話,再來問你。」
「好的。」
陳孟秋不願意耽誤時間,帶着楊瀟灑離開了物業中心。
楊瀟灑氣哼哼的,陳孟秋忍不住想笑。
兩人在范家佑住房所在的樓棟轉悠了一圈之後,便上了樓,打開了范家佑家的屋門。
站在門口,陳孟秋朝裏面觀望,只見窗明幾淨,耳中靜謐一片。
屋子裏的傢具、擺設都很簡單,地板上盪著一層細細的灰塵,安靜祥和的不像是發生過任何事情。
他敲了敲門,然後輕輕地走了進去。
楊瀟灑嘟囔道:「都沒有人,你敲什麼門?」
陳孟秋道:「習慣,畢竟主人死了,別打擾到在這裏休息的亡靈。」
楊瀟灑不屑道:「迷信!」
陳孟秋笑而不語。
他在客廳里,在餐廳里,在卧室里,在廚房裏,在衛生間里都轉了一圈。
可以看得出,范家佑的生活環境很簡單,但是並不邋遢。
床上、書桌上的物品都整潔乾淨。
除了客廳張掛了兩幅牆畫,別的屋子幾乎沒有什麼裝飾品。
卧室衣櫃里的衣服都很考究,並非是隨便買的。
書房裏除了一台電腦之外,還有一對兒杠鈴、一個腹肌輪、一台仰卧起坐訓練器。
或許是事後有人收拾過了,也可能是范家佑就是個喜歡乾淨整潔的人。
陳孟秋試了試給電腦開機,沒有密碼,打開來看了看硬碟,又看了看瀏覽器里的瀏覽記錄,下載工具里的下載記錄,也無什麼特別的發現。
其實也挺奇怪,竟然連那些色情的片子都沒有。
一個宅在家裏的成年男子,如此「潔身自好」?
冰箱裏還有些東西,六瓶礦泉水和三盒牛奶磚整齊的碼在保鮮區內,拆開塑料裝的麵包片還剩下七塊,一包西蘭花和一包杏鮑菇已經壞了,大約是范日新不捨得給兒子扔掉。
冷藏區內有冰凍的肉,都是白肉。
廚房的櫥櫃里還有半袋大米和半袋麵粉。
案上油、鹽、醬、醋、料酒齊全,還放着一冊菜譜。
消毒櫃里放着精緻的瓷碗、湯匙和筷子。
進了衛生間,鏡櫃里幾乎擺滿了,牙刷、牙膏、牙線、漱口水、洗手液、洗面奶、潔面乳、保濕水、護手霜、乳霜、唇膏、香水、電動剃鬚刀、刮鬍刀、電動洗臉儀、面膜,看的陳孟秋嘆為觀止。
抽屜里,還有一盒拆封了的安全套,陳孟秋數了數,用掉了六隻。
陳孟秋盯着盒子看了許久,上面寫着「買一贈一」的促銷語。
花灑下面,除了留有淺淺的水漬之外,別無其他。
陳孟秋端詳了片刻,轉去洗手台旁蹲下,打開櫃門,看了看裏面放的洗滌劑,其中有寵物狗洗澡專用的。
這說明範家佑生前在養狗,可是狗呢?
但是屋子裏為什麼沒有狗的痕迹?
狗毛,狗糧,栓繩,一概沒有。
所以狗是送人了嗎?
陳孟秋想起來范日新在家裏一直抱着的那條戴着黑頸圈的小白犬,那大概就是范家佑養過的狗吧。
以范日新對待兒子的態度,如果范家佑生前養的有狗,范日新肯定會把狗帶回去養的,現在回想回想,范日新跟自己聊天的時候,可是從頭到尾都抱着那條狗的。
餐桌上有幾個塑膠勺子,陳孟秋拿起來看了看,又在廚房裏嗅了嗅碗筷刀具,回頭看向楊瀟灑:「有意思,這裏也有那種類似薯格或者薯條的氣味殘留,那幾個塑膠勺子應該是外賣配送的。」
「狗鼻子。」反正楊瀟灑是什麼都嗅不出來,對於陳孟秋那種變態一樣的嗅覺,她是又羨慕又嫉妒,嘀咕道:「又是沈潔好吃的?」
「應該是。」陳孟秋說道:「這是我所能發現,沈潔好留在這裏唯一的痕迹了。」
「這個范家佑真是個奇怪的人。」楊瀟灑嘀咕道:「從他住的地方來看,乾淨整潔,看他的食物,葷素搭配很有營養,而且是健身餐,運動器械上落灰也不多,應該確實是像他在聊天記錄里說的那樣,是天天堅持鍛煉身體的人。再看看他的聊天內容,他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像是一個窮凶極惡的人,也不像是變態的人,他怎麼會姦殺自己的堂妹呢?」
「辦案永遠不要憑感覺。」陳孟秋環顧四周,嘀咕道:「雖然感覺有時候是對的,可只要有一次錯誤,就足夠我們萬劫不復。」
「那你看出來了什麼?」
「跟你差不多,我覺得范家佑是個有潔癖的人,乾淨整潔,注意儀錶,護膚保養品類之盛,我看比你還多;他生活也很規律,卧室貼有詳細的作息時間表;他注重健康,家裏有健身器材,沒有煙酒,冰箱裏的食物也都是健身餐,手機里沒有發現外賣送餐類的APP;此外,他也有點強迫症,啞鈴應該是每次鍛煉結束都放在同一個位置,以至於那個地方的木地板摸起來有輕微的凹陷痕迹。」
「強迫症?」楊瀟灑對於陳孟秋又比自己多發現了一點問題感到慚愧且不服氣。
「嗯,你看他的書,也都是分門別類,擺放的極有規則。」陳孟秋沉吟道:「他喜歡打遊戲,但是作息時間表上規定了每天的遊戲時間。每次嚴格遵守之後,自己會打一個勾。他不但有強迫症,還自律性極強。」
「那這些能說明什麼呢?」
「再排查排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