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共戴天

第六章 不共戴天

春節時期,什麼地方都不會缺人。

陳孟秋和楊瀟灑去了兩個公園,都是人山人海,還沒開始散心,心就已經累了。兩人覺得還是回家,在沙發上躺着看電視比較好。

回到小區門口,剛要拐進大門,一個婦女突然沖了出來,撲向了陳孟秋的車。

陳孟秋吃驚之餘,反應極快,猛打方向盤,往旁邊閃避開來,那女人用力過猛,摔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陳孟秋愕然道:「這是碰瓷的?這麼捨命?」

楊瀟灑已經解開了安全帶,邊推車門邊說道:「過年嘛,各行各業都不容易。」

陳孟秋覺得這話從楊瀟灑嘴裏說出來,怎麼那麼好笑。

小區門口崗亭的保安也湊了過來。

陳孟秋和楊瀟灑走到了那女人身邊,正要說話,那女人忽然指著陳孟秋罵了起來:「你不是好人!你會有報應的!」

陳孟秋一愣,楊瀟灑怒道:「你碰瓷還有理了?車上有行車記錄儀,這門口也有監控攝像頭,要不要看看?」

「誰是碰瓷的?」那女人擦了擦眼淚,說道:「我是來找陳孟秋的!」

楊瀟灑詫異的看向陳孟秋,陳孟秋搖了搖頭:「我不認識她。」

「我認識你,你毀了我兒子!」那女人罵道:「你知道羅應寶是什麼東西嗎?你幫壞人,你不怕有報應啊!你要是把我兒子判死刑,我就死在你們這裏!我變成鬼,天天跟着你!」罵完,又沖楊瀟灑說道:「姑娘啊,你這麼好看,怎麼跟了這樣的男人,他不是好東西啊。」

陳孟秋這才明白過來,眼前的這個女人是齊慶民的母親邵杏。

楊瀟灑也是憤然,皺眉說道:「齊慶民是我抓的,跟陳孟秋沒有關係,你兒子殺人全家,罪有應得,你少在這裏撒潑!」

「你抓的?」邵杏怔怔的看着楊瀟灑,不敢相信,半天才喃喃說道:「怪不得你們倆兩口子呢,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趕緊走!」楊瀟灑喝道:「再尋釁滋事,把你抓起來!」

「你抓啊!你抓啊!」邵杏嚷嚷道:「讓大傢伙都看看,你們是怎麼欺負老百姓的!」

「好啊。」楊瀟灑冷笑道:「把你抓進去,正好跟齊慶民湊成一對兒,反正你們家也沒有什麼人了,以後齊慶民缺衣少穿的,缺錢少吃的,沒人送,沒人管,凍死、餓死也省的判刑。」

邵杏聽見這話,愣了半天,忽然爬起來轉身就走。

陳孟秋哭笑不得,贊楊瀟灑道:「這種人就你能治得了。」

楊瀟灑得意道:「那是,這種人我見的多了。」

陳孟秋看着邵杏遠去的背影,說道:「要不,去看看齊慶民?」

楊瀟灑詫異道:「看他幹什麼?」

「好奇。」陳孟秋道:「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他下那樣大的毒手。」

齊慶民被捕之後,倒是沒有否認罪行,很快招供。

他坦誠了除夕當天,他藉著串門的理由聯繫了羅應寶,告訴對方晚上會去家裏做客。

他跟羅應寶以及李某喝酒直到深夜,李某酒量淺,很快便醉酒,回到卧室去睡覺,齊慶民與羅應寶則繼續喝酒。

在過了零點之後,在村子裏通宵跨年的人開始放鞭炮慶祝大年初一的時候,齊慶民說要告辭,臨走之際,羅應寶親自切了一袋牛肉,送給了齊慶民,要他捎回去。

趁著羅應寶開大門的瞬間,齊慶民拿出別在皮帶上的榔頭,擊殺了羅應寶。

隨後,齊慶民入室殺掉羅應寶的父親,殺掉羅應寶的兒子,侵入卧室。

齊慶民解下了李某靴子上的鞋帶,將昏沉不醒的李某背負雙手捆綁,實施侵害,隨後用皮帶將對方勒死。

齊慶民不慌不忙,擦掉了酒杯上、盤子上、桌子上的指紋,帶走了兇器。

第二天,齊慶民找了羅衛國等人前來羅應寶家裏打牌,假意發現了命案,然後攛掇旁人報警……

又見到陳孟秋的時候,齊慶民有些詫異。

陳孟秋道:「還記得我吧?」

「我認識你,我知道你是誰,我後悔我沒有跑。」齊慶民怨恨的說道:「我本來是想陪我媽過完年再走的,大意了。如果我殺人之後立刻就逃出鈞州,你也破不了案。」

「你太過於自信了。」陳孟秋冷笑道:「你沒有潛逃大概是因為你覺得自己不會被我們發現,可惜你的破綻太多。即便不是我,公安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鎖定你。」

齊慶民不屑道:「公安沒那麼大的本事。」

「是嗎?」陳孟秋道:「你選擇在大年夜裏零點之後動手,應該是想藉助鞭炮聲掩蓋你行兇的動靜,所以時間點是你精心挑選的。羅應寶準備好了酒菜待客,說明你事先跟羅應寶有約定。所以破案其實不難,只要我們的技偵人員去查羅應寶死亡前24小時內的通訊記錄,就能找到你。」

齊慶民冷笑:「說的這麼簡單,那你還不是要詐我?」

「我只是想儘快結束這個案件,讓你自己跳出來。」陳孟秋說道:「在我問是誰提議找羅應寶打牌的時候,你就已經說了謊話,你說謊話的時候,各種微動作不斷,目光下瞥,閃爍嚴重,鼻孔翕張,頻繁揉鼻頭,眼皮耷拉,不敢直視我。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懷疑你了。」

齊慶民道:「我一直都有這些毛病,算不上什麼。」

「那是你心中總是有鬼。」陳孟秋道:「還有,我問昨天晚上你在哪裏,幹了什麼,你想也沒想,就說你陪着你母親看電視,看到十二點,去放了鞭炮,然後睡覺,你媽媽都知道。」

齊慶民道:「那有什麼不對?」

陳孟秋道:「如果是我,我會先想一想,然後這麼回答:我在看電視。」

齊慶民愕然道:「就這麼簡單?」

陳孟秋道:「就這麼簡單。越簡單,越沒有破綻,越複雜,越多破綻。你強調了十二點,強調了你在陪你媽媽,強調了你媽媽能為你證明,這些,太多餘了,欲蓋彌彰。」

「我強調我陪我媽媽看電視到十二點是說明我孝順!」

「你孝順的話就別做這種事情。」陳孟秋幽幽的問道:「你現在讓你媽媽怎麼辦?另外,你還想讓你媽媽給你作偽證嗎?作偽證,也是犯法的,別親手送你母親進去了。」

齊慶民愣在當場。

「為什麼這麼做?」陳孟秋道:「我知道你在很小的時候,你父親因為犯殺人罪而被處決,只剩你跟你母親相依為命,你們在旁人的各種冷眼相待下活的相當艱難,你應該是要奮發圖強才對,為什麼踏上不歸路?」

「你什麼都不知道!」齊慶民譏諷道:「跟你也沒什麼關係。」

「我知道,你母親跟羅應寶存在不正當的關係。」

「放屁!」齊慶民臉色漲紅,大怒道:「我母親是被逼的!被迫的!」

原來,年幼時的齊慶民與邵杏相依為命,艱難生活,同村無人照應,只有羅應寶表現的很熱心,他時常來齊慶民家裏幫忙,還總是會捎點牛腱、牛筋、牛下水過來,齊慶民對他感激涕零。

但是就在十三年前,齊慶民目睹了這個自己感恩戴德的人在捎來牛肉之後,賴著不走,凌辱了自己的母親。

羅應寶以為齊慶民午睡了,但是齊慶民並沒有睡着。

齊慶民的母親不敢聲張,只是默默的啜泣。

羅應寶事後還笑嘻嘻的說:「過兩天我再來給你和我乾兒子送肉。」

從那時候起,齊慶民就決定有朝一日要殺掉羅應寶。

隨後的日子裏,齊慶民一次、兩次、三次的看見羅應寶跑來家中,盤桓著不走。

在卧室里,在廚房裏,在廁所里,齊慶民都能聽見自己母親的啜泣聲。

村子裏風言風語傳得很快,很多村民不但暗中指指點點,就是當面,也直言不諱的譏諷嘲弄。

連齊慶民的小學同學,都編著臟歌輪番給他唱。

親戚們上門罵了又罵,說邵杏是個掃把星、害人精、爛大街,說齊慶民是個孽種、野種、壞種……

總之,他們母子倆就像是廁所里的蛆蟲,人人說了噁心,見了要踩一腳。

誰都可以欺負他們,因為他們孤兒寡母,無憑無靠。

齊慶民每天夜裏都睡不踏實,他暗中見過自己的母親遲遲疑疑的要拿刀割腕自殺,但又下不去手。

他聽見母親自言自語的說過,如果自己死了,小民怎麼辦?

齊慶民原本是班裏學習最好的學生,但終究是變成了拖後腿的渣滓。

原本他還有老師的垂愛,到後來,連老師也嫌棄他。

他漸漸長大,他染上了種種惡習,酗酒、打架鬥毆、賭博、偷盜,除了對母親順從之外,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乖離狠戾的。

村子裏的同齡人倒是因為他住過監而對他稍稍敬畏,可並沒有人真正願意跟他交往,沒有人真正把他當朋友。

他的名聲,在方圓十里八鄉都臭遍了。

他喜歡過女人,可那女人像躲瘟神一樣躲避着他。

沒有誰願意嫁給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家庭。

他母親花錢都請不來說媒的人上家裏來幫他尋覓對象……

不知道從多久之前開始,齊慶民的心中就已經籠罩上了一層陰雲,這陰雲始終不曾散去,越來越濃厚,漸漸成了他的負累,成了他的夢魘,成了他的陰影,他覺得,如果不殺掉羅應寶,不殘忍痛快的報復,自己和母親這輩子都會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陳孟秋聽明白了,原來如此。

「所以我為什麼殺人?」齊慶民盯着陳孟秋,面色陰狠道:「你給我一個理由,讓我不殺他?我不但要殺他,我還要報復他全家!我要奪他的妻,要殺他的父,滅他的門,我讓他斷子絕孫!」

「這個大年夜,是我的復仇之夜!說實話,動手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慌。我是有過前科,也住過監獄,但是殺人對我來說是第一次,可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我下手的時候會那麼熟練,會那麼精準!」

「現在仔細想想,大概其是我在工地幹活的時候,每次砸牆的時候,心中想的自己都是在砸羅應寶的腦袋吧!」

「你不知道的,那一錘下去,他連哼都沒有哼,噗的就趴在地上了,死的透透的!那手感,真舒服啊,呵呵……」

齊慶民笑了起來。

陳孟秋不勝唏噓。

他說:「你是報了仇,解了恨,可也搭上了自己。13年前,你也不小了,看見自己母親受到侮辱,為什麼不報案呢?」

齊慶民古怪的看了陳孟秋一眼:「報案?這種事情怎麼報案?我以後怎麼做人?我母親以後怎麼做人?我們吃了羅應寶拿的肉,這算什麼?警察要算嫖資的話怎麼辦?」

陳孟秋嘆息了一聲,說道:「你大概還會想,刑期有限,就算是報了案,抓了羅應寶,也判不了他死刑。你一心想着殺了他才算是真正的以牙還牙,才算是真正的解脫吧。」

「對!」

「可惜,四個死者,有三個都是無辜的。」

「無辜?」齊慶民冷笑道:「上樑不正下樑歪,他爹也不是好東西!他媳婦兒明知道他乾的壞事,也不管不問,死有餘辜!至於他兒子,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難道還等他長大之後報復我媽啊?呵!我想我媽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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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神探:被嫌棄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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