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做一回凡人
狹窄的官道僅容得下一輛馬車平治，但是單人走在上面，卻又顯得寬闊。
齊雲此時正背着劍，跨著驢，腰間系一個葫蘆。他閉着眼睛，身子隨着老驢的步伐搖來晃去。
旁邊不斷有行人路過，或急或匆，但是在見到這個肌膚晶瑩、道裝飄逸的少年道士之後，只能停下在心中讚歎一句，好個出塵的道人！
從凡俗之間打拚，一躍成為高高在上的仙人，其餘滿足自得中還有些許懷念。
靈石礦距離山門不算是太遠，原本駕鶴前去，只需三五日便可。
可他非要回味一下凡人的的滋味，把自己的修為壓制到鍊氣三層，背着劍騎着毛驢，裝作一個初出茅廬的小道士。
美名其曰：體察民情。
「咦呃！」毛驢突然叫喚一聲。
齊雲聽見叫聲，便睜開眼睛向前方望去。
是已經接近縣城，前方出現一個供人休息落腳的小店。輕輕踢一下毛驢，這貨很通人性，便邁著步子，往小店靠攏過去。
一到小店前，便發現這店鋪雖小，卻五臟俱全。不僅有供過客討水喝的篷子，還有供人吃酒休息的酒肆。
齊雲剛剛下驢，便有小二快步走上前，輕快的替他拿過韁繩。
「客官，你快請、我這就將驢牽到後邊的馬房。」
交過老驢，齊雲淡淡說：「鹽水、黃豆、雞蛋，若有，一併加上。」
「好嘞，我這就去弄。」小二聽見，歡喜地回到。
就在齊雲抬步往酒肆裏面走的時候，酒肆內突然衝出來一個人。是個帶着氈帽，穿着皮襖，一副羊倌打扮模樣的人。
這人揪著店小二說：「你這店家，記住我那牲口不要餵食，也不要喂水。」
小二聽見他的話，賠笑道：「客官您放心，我們小店雖然小，但也備了一些草料，價格便宜，便是你不要，我們也要送你一點，供那些牲口打打牙祭。」
羊倌聽到小二的話，卻是直搖頭，他瞪着小二說：「我說你這廝，叫你不要喂，便是不要喂。你若是不聽，我便讓掌柜的來教你。」
小二聽見這話，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只得點點頭，不再言語。
齊雲聽見這對話，微微一頓，他抬頭向店後面望去，便發現馬棚子那裏擠了一大堆牲口。
足有驢五六口，馬七八隻，羊十幾頭。這些牲口擠在一起，蹄嚙殊喧，動靜不小。
小二見齊雲望着馬棚，說到：「客官放心，您這寶驢會有地方休息的。」
說完，小二便牽着毛驢走向那幾頭驢，將它一併系在棚子裏面。
羊倌見小二應下他的話，罵咧一句，也就大搖大擺的往酒肆裏面走去。
不過齊雲望着店后的馬棚，卻是微眯起了眼睛。
僅僅微眯眼睛，他便又恢復到寡淡的表情，不動聲色的走進了酒肆。
酒肆是用柱子搭棚子製成的，但是店家用了心，這棚子寬敞，能擺下十多張四人酒桌。
裏面的根根柱子也是海碗粗細，承受得起棚頂重量，不疑有傾頹的危險。
而且因為是棚子，所以酒肆裏面採光很好，一進去，幾乎察覺不到昏暗。四周也升了爐子，竹炭紅彤彤的燃著，能撲出來一股熱氣。
齊雲進了這酒肆，一時也感覺溫暖，心中十分滿意。
雖說他的身體在法力的打磨之下，已經和凡人有了相當的差距，即便是在這蕭瑟的深秋，裹一身單衣也就足夠了。
但是他畢竟尚屬凡胎肉骨，更加喜歡這溫暖的環境。
十幾張桌子已經有一半坐着人，齊雲隨意選了一張，緊靠着那個羊倌。
他剛坐下，便有一個肩上搭著布巾的小夥計走上前來，「客官，要些甚麼吃食？」
齊雲說：「有牛肉嗎？」
夥計點頭，「有，上好的黑牛牛肉，滷製好了，用沸水滾一滾就行，還能淋上香油。」
聽見夥計這般說着，齊雲倒是詫異的望了他一眼，竟然真的有牛肉。
須知這牛能耕田，在田地裏面的作用遠勝過二三壯年男子，所以各地官府都是禁殺耕牛的。
一般只有大酒樓才會有牛肉，還需要掌柜的背景能通人。齊雲也是見這小店奇特，別具一格，才發此一問。
夥計見齊雲望自己，擦著桌子傻笑，也不說什麼。
齊雲只是好奇，不會管那麼多，他當即就道：「有就上，先上三斤熟牛肉，再來一碗米青酒。」
米青酒是用竹葉青的釀造方法，使用糯米為原材料，減少酒味，但留住一點香甜味道製成。
它酒味不濃，但卻醇厚，口齒香甜，即便是女子也能飲得一二碗。在此地頗為流行，尤其受一些儒生雅客的喜愛。
「好嘞。」夥計一搭布巾，歡喜叫諾。
沒有等多久，齊雲點的吃食就端了上來。他抽出一雙筷子，吹過一下，便夾箸而食。
熟牛肉黑酥，放入口中，不粘牙，有一股濃香味，應是用了五香滷製。余道夾過一筷子，頓時點頭。
雖說仙人餐風飲露，但仙人也有瓊漿玉液。口舌之欲雖不值得貪戀，但是失掉了也很可惜。
齊雲嘗過之後，立刻一手托著自己的袖袍，一手伸箸，不斷的夾起熟牛肉，放入口中。
靈果雖妙，不及牛肉三斤。
爽。
他這番大快朵頤的動作卻是吸引了旁邊一人的注意，對方望着齊雲吃着熟牛肉，突然大叫到：「小二，這人吃的給我也上一份。」
說話的這人正是先前的羊倌，他縮著身子，趴在桌上，吃的只是面片。
此時受了齊雲的誘惑，卻是忍不住了。
「一個羊倌，竟然也吃得起牛肉。」齊雲聽見他的話，心中更是留意。
夥計跑過來后，結果一臉歉意的看着羊倌，說：「這位客官，卻是對不起了，旁邊那位客人點了三斤，小店就剩下五兩鹵好的熟牛肉，不到三斤。」
「你說甚？」羊倌一拍筷子，眼睛鼓了起來，大聲呵斥，夥計站在一旁訕笑，也不好應對。
羊倌怒瞪一下夥計，看自己桌上就一碗麵皮，卻是舔了一下枯裂的嘴唇，泄氣道：「五兩就五兩，全給我上了，別人今天休想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