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夜車上的奇談

陳鴻渾身一顫，愕然的看着林淼淼，林淼淼卻突然「呵呵」一笑：「跟你開個玩笑，看你嚇的。」

「別，別亂開玩笑。」陳鴻擦了擦額頭上緊張出來的汗，一陣局促。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走到熱鬧的街頭，張望着過往的車輛，兩人並肩站着，沉默了許久，陳鴻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

林淼淼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然後坐了進去，按下車窗，深深的看了陳鴻一眼：「我走了，謝謝，再見。」

「再見。」

看着計程車漸漸遠去，陳鴻在街頭悵然若失。

想一陣父親母親，想一陣自己，發一陣狠，又一陣頹然。

危險環伺，一時不慎，就可能萬劫不復。

陳鴻還活着這個消息，無論如何不能泄露。

一旦泄露，損人不利己。

忍忍吧。

夜色越來越深了，陳鴻也決定回家了。

看見街上接連過了幾個計程車，但都是載客狀態，一個都不願意停，惹得陳鴻連連嘆氣。

手機關機，想用打車軟件都不行。

又過了很長時間，路上的車流量都已經變得稀少了，計程車蹤跡全無，像是事先商量好都不從這個街道走一樣，陳鴻自言自語的罵了一聲，心想：「難道要我走路回去？」

這個時候，突然有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慢悠悠的開到了陳鴻的跟前，打着雙閃，停住了。

車窗落下，司機探出頭來，是個中年男子，微胖，稍稍謝頂，戴着副眼鏡，穿着藍色條紋短襯，一臉憨厚的樣子，笑呵呵的問陳鴻道：「先生，要坐車嗎？」

是輛拉活兒的黑車。

這在鈞州市倒也常見，尤其是在晚上，交警稀少的時候，這種車就出來到處晃蕩，尋找生意了。

陳鴻猶豫了一下，忽而感受到一股陰寒的涼氣從那開着的車窗里透了出來，還帶着一股淡淡的暗香。

他透過後排玻璃朝着後座望去，只見那裏坐着一個女人。

一個極其漂亮的年輕少女。

「我坐。」陳鴻拉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陳鴻沒有看那個年輕少女，但是卻挨着她坐了下來。

美麗的少女也沒有躲避，跟陳鴻挨得很近。

淡淡的暗香，陰寒的涼氣，讓陳鴻覺得坐這輛車是坐着了。

香車美女，還有比這更貼切的嗎？

「章崖，享受吧？」陳鴻自言自語似的嘀咕了一聲。

他的影子在上車之後就消失不見了，如同真實的影子一樣，但是章崖並沒有走開，他只是藏到了陳鴻的衣服里。

車裏的感覺，他也覺得不錯。

「去哪兒啊，先生？」司機師傅很和氣的詢問道。

「先走着，不着急說。」陳鴻目視前方，微笑着回道。

司機師傅稍稍詫異：「那這車錢，怎麼算？」

「你說了算。」

「我說了算？我說多少都算？」司機師傅忍不住扭頭看了陳鴻一眼，打趣道：「先生是開礦的？」

「那倒不是，不過，咱不差錢。」

「那先生是做什麼生意的啊？」

「你覺得呢？」

「不好覺得，不過聽你的口氣，像是有錢人。」

「確實是有錢人。」

「可有錢人不都有專職司機替自己開車嗎？最起碼，也得自己開輛車吧？你怎麼在路邊連一輛計程車都打不到呢？」

「要不說我跟你有緣呢？」陳鴻樂呵呵道：「今晚，就該我坐你的車啊。」

「先生可真會說話。咱走這條路？」

「都行。」

「先生到底是做什麼行業的啊？」

「這麼好奇我的職業啊，怕我沒錢嗎？我是真的有錢，我也有車，只不過我剛從號子裏出來，車被扣押了，手續還沒有辦完。」

司機師傅又愣了愣，猛然踩了一下剎車，回頭再看陳鴻，臉上的和氣已經不那麼明顯了，語氣也有些生硬：「那，那你現在手裏有錢嗎？」

陳鴻拿出錢包，抽出一沓子百元大鈔來，說道：「這些夠吧？」

「那管夠。」司機師傅目光閃爍了一下，繼續開車走了。

但是，從車再度開起來之後，司機師傅便不再吭聲了。

先前健談，而今沉默。

車裏的靜謐，再加上那股陰冷，還有那淡淡的香味，讓陳鴻覺得很舒坦。

「師傅，聊聊。」陳鴻收起了錢包，漫不經心的說道。

「聊什麼啊。」

「剛才你挺能聊的，現在突然不吭聲了，我有點不大適應，是因為我進過號子的緣故？」

「那倒不是。」

「我也覺得不至於，師傅你肯定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咱就聊聊你遇到過的有意思的事情。」

「我一個開這種車的，能遇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你天天開夜車，肯定遇到不少有意思的事情嘛。」

「沒有。」

「我相信你有的。」

「比如說呢？」

「比如說夜路走多了，總能遇到鬼嘛。」

司機從後視鏡里瞥了陳鴻一眼，臉上已經全然沒有笑意了，他冷冷道：「先生，別說這種話，不吉利，尤其是對我們這行。」

「我覺得師傅你是個挺大膽的人啊。」陳鴻「呵呵」笑道：「怎麼，你還怕這個？」

司機師傅不吭聲了。

但陳鴻感覺得出來，他是生氣了，在忍着沒有對自己發火。

陳鴻喜歡這麼捉弄他的感覺，笑着繼續問道：「師傅，你相信這世界上有鬼嗎？」

「我不信！」

「我也不信，不過我信人死了之後會變成另外一種存在方式。」

司機師傅沉默，在難堪的無言以對中，他把車速提了上去，走上了一條高架環線，霓虹燈在車窗外閃爍的飛快，四周也變得越來越冷清，連同車內的溫度，似乎是到達了一個冰點。

有點冷了。

陳鴻瞥了一眼，發現這車行駛的方向是沖着郊外去的。

他微微一笑，身子前探，湊近了司機，輕聲問道：

「師傅，你殺過人嗎？」

司機再次猛然剎車，高架橋上響起了一陣刺耳難聽的摩擦音！

「你說什麼？」司機的瞳仁變成了一條縫隙，使得他整個人像一條毒蛇一樣盯着陳鴻。

陳鴻直視對方的目光，沒有躲避，又問了一遍：「你殺過人嗎？」

「胡說你麻痹啊！你下去！」司機師傅呵斥道：「老子不拉你了！」

「有錢還不想賺？」陳鴻坐着不動，道：「咱們聊得好好的，你怎麼就突然生氣了呢？還罵人？這可不對啊。是不是我說着了，你真的殺過人？」

「還跟老子貧，你特么到底下不下車！？」

「我到底，也不下車。」

兩人對視了片刻，誰都沒有眨眼，誰也沒有動。

「行！那你就坐着，給老子坐好了，別再下來了！」司機咬了咬牙，面色漲紅，眼神狠戾，伸手從車門的儲物格里拿了一把萬能刀具，扭過頭去，猛踩了一把油門，車又呼嘯著平治了出去。

「你剛才一直問我是做什麼的，我都沒有告訴你，其實我是個心理醫生，你如果有什麼心結的話可以跟我傾訴，說不定我能為你排憂解難的。」陳鴻笑吟吟道：「我收費標準也不高，現在又坐着你的車，可以給你個優惠價格，一個小時，一千塊吧。」

司機師傅嘶聲說道：「你特么知不知道我開什麼車的？」

「我尼瑪知道啊，你開的這是尼桑吧。」

「老子開的是黑車！」司機師傅近乎低吼道：「你特么問一個黑車司機收黑錢！？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黑車，也是車吧？黑車司機，也是人吧？是人，我就要收費的。」

司機師傅突然「嘿嘿」笑了一聲，像是氣急而笑，隨後就又不吭聲了。

「唉……」陳鴻長長的嘆了口氣：「給你機會，你又不說，錯過這村沒這店了。要不，我問你答吧，繼續剛才的話題，你殺過人吧？」

司機不語。

「不吭聲就算是默認了啊，你殺過些什麼人啊？」

司機依舊不語，只是臉色紅的有些發白了。

「他不肯說，那你來告訴我吧。」陳鴻扭頭看向自己身邊的那個美麗少女。

一個極其漂亮的姑娘，年紀至多20歲，細膩白皙的皮膚，精緻小巧的五官，長而茂密的黑髮，坐在那裏如同瓷娃娃一般嬌美可愛。

即便她是坐着，陳鴻也能看得出她身材極好。

最起碼，一雙穿着透明絲襪的大長腿就擺在眼前。

腰又細又直，胸又高又挺。

她的神色驟然間變得驚愕起來，看向陳鴻的目光中甚至露出了一絲恐懼：「你，你能看見我？」

「這句話，我聽的快要吐了，真的。」陳鴻苦笑着說道：「我當然能看見你，不然，我為什麼要坐這輛車，為什麼要跟他說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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