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1

我抬頭看着她,一個唐代的女子竟然真的說出這樣的話來,我都有些感動了。即使在現代,當知道丈夫還有一個家后,都會想很多,家庭、孩子、財產等等。真的離婚也是困難重重,越想反而越不想離了,卻不曾想一個唐代養在深閨里的貴婦人卻有如此的氣概。是啊,那個房玄齡的夫人也是這個時代,不是也是寧死也不許夫君納妾嗎?看來這個時代的女子都有着我們無法想像的獨立自主性,是歷史的原因還是我們千百年後自己為自己的弄的枷鎖太多?

「此次歸寧正是想與爹娘商談此事,公婆小叔待我甚厚,何況媚娘、強兒我早已視為已出,一時間難以捨棄。」我輕輕的嘆息了一下,我說的是實話,即使總部讓我離開,我想我也會捨不得在我懷中廝磨了大半年的兩個孩子吧。

「大少爺可曾與你商談此事?」

「從未談及,如果不是小叔上京,家人只怕全都蒙在鼓中。公婆此時尚未得知,小叔還在等待着我的決定。」

「少夫人以雷霆手段處置惡仆,整頓家規是否已有歸意?」

我又笑了,一個聰慧的女子似乎每個問題都問到了點上,我深吸一口氣想想搖搖頭:「整頓家規是想還媚娘一個公道。我從不知道二夫人受過如此對待,心痛不已。管家三年,妾以為已竭盡全力,家業蒸蒸日上,日有節餘,卻不知惡仆橫行,讓他們母女受苦。正是如此,才有歸意,家未能管好,丈夫另有家室,妾還有何面目留在武家?」

她輕輕的撫着我的額頭,好一會兒,「何不效文君寄書銘志?」

「夫人還想為妾挽留婚姻嗎?」

「非也,只不過,『黯然離開、成全他人、非我所為』!」她目光炯炯,我不禁笑了起來,她說得真好,憑什麼我要黯然離去?當賢婦也得當得轟天動地,我想她請我來應該就是等著說這句話呢。

回到娘家,安頓好了媚娘,舒服的躺在了挂名爹娘的梳化上,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加上士矩的事統統的說了一遍,並且把君夫人勸我的話也一一轉述,說完大笑:「看到沒,唐朝初的女子可都是狠角色,你們回去彙報時順便說一下老頭,以後找靠譜點的傢伙訓練新人好不好,心臟差點的早被他們害死了。」

挂名爹娘笑着搖頭,也懶得理我的胡言亂語,挂名爹想想說道:「君夫人的話我覺得挺有道理的,而且也合情合理,知道丈夫外面還有妻有女,那是正常的反應。目前為止,我派出的人還沒有回報那楊氏是怎麼回事,所以你手上這個媚娘是不是武則天,我們都不能肯定,所以你離不離開武家已經我們說了不算了,得看事件的發展。」

他終於說實話了,現在我們說了不算了,得看事件的發展,也就是說,我回不回得了現代還是個未知數。

我瞪着他們:「你們有沒點現代人的精神,好歹你們是博士呢,你們不能想點辦法?人家穿越小說里,一個破小孩子穿回來了都能混個風聲水起,我們一群博士呢,玩不轉一個武家?」

「你也說了那是小說,正是因為我們是專業的,我們更應該知道,很多事不是我們可以左右的,我們只能給你支援,其實即使你走了,我們也不能走。所以,無論什麼時候,我們都是你的後盾,我們不是玩不轉一個武家,而是我們玩不轉歷史。」挂名娘敲敲我的腦袋,她知道我只是發牢騷,如果不在她面前發我又能往哪發呢?

「不能讓老頭派人去二十年後再看看?」我滿懷希望。

挂名爹斜睨着我,根本不睬我。

我自己敲敲腦袋,言道:「我錯了,我不應該說這麼沒專業常識的話來。」

歷史的通道並不是我們想去什麼時代就去什麼時代的,一但開闢一個通道,同軌的時空是不可以胡亂交錯。更何況,在國際油價天天漲的行情下,開一次機的費用可不是我這個小人物計算得出來的。怎麼可能我讓他去看,他就派人去看,誰來負這個責。

「往好了想吧!古代也沒什麼不好,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現代你又沒什麼急着想見的人,當然實在想談戀愛,找個古代人玩玩就是了,只要不生孩子,我們都當看不見。」挂名娘好言相勸,我瞪着她。

「你們選我不會是因為我在現代沒親朋好友、三親六眷,就算是你們把我留下了,也沒人告你們拐帶人口吧?」

「這是原因之一,這跟戰士出征沒什麼兩樣,來到這兒,能不能回去本來就是未知數,說不定通道毀了,機器壞了,這些都有可能,所以保持一個好心態很重要。」挂名爹笑道,他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但我不能否認我只能這樣想了。

我有休假只有三天,公婆能允許我離開的極限,我都不知道應該哭還是笑,我真有這麼重要?離開時,婆婆還拉着我的手說,要早點回。媽的,才三天,早個屁啊?結果我還是沒能住到三天,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扔上了轎子,接回了武家,沒人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只說老爺請我馬上回去。待我的轎子落地,走來時,開始感到一絲不妥,家裏的氣氛沉重到了極點,祥嫂的的臉色只能用灰暗形容,而且眼睛紅腫。我不想問什麼,抱緊媚娘靜靜的跟着她走入大廳,廳里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小小的棺木,很小很小。我呆住了,再也無法往前一步,淚都流不出來了,只是獃獃的看着那小匣子,一動不動。

媚娘看我不動了,掙脫了我的懷抱,沖了過去,可是她看不見,她靜靜的回頭看着祥嫂:「抱我上去。」祥嫂輕輕的抱起了她,她終於看見了,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祥嫂的淚再次落下,抱緊她離開匣子,我使不出一絲力氣,靠在門框上無力的看着這一切,一雙強有力的手臂扶住了我,是士矩,我看見他,就像看到家長的孩子,淚滾滾而來,卻仍說不出一句話。

「為什麼?為什麼?」媚娘沒哭,她凄厲的一遍遍喊著『為什麼』。

我看着士矩,我也要答案,為什麼才一天,我才離開一天。昨天早上還在對我哦哦叫的胖小子,今天為什麼只有一個小小的木匣子。

「昨午後柳嫂進來過,娘說她只是來求求情,下午時強兒就不舒服了,晚上……忤作說是中毒。」他盡量簡短的概括,對他對我這都是一次痛苦的經歷。

報復,柳嫂用她的方式報復了我,報復了武家。媚娘聽到了,安靜了,靜默的樣子讓我感到害怕,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掙脫了士矩的手,跌跌撞撞撲到媚娘的跟前,抱緊了她。

我想跟她說幾句安慰的話,可是最終我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緊緊的抱住她。

以後幾天我和媚娘都不說話,我們像送走雲娘一樣在大業寺里待了七天,我抱着她靜靜聽着暮鼓晨鐘,聽着和尚沒有口無心的念著往生咒,會不由自主的想,是我的錯嗎?如果我那天帶着強兒回娘家,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腦中不停的閃現著強兒在圍欄里對我露出那燦爛的笑顏。法事完成後,我和媚娘被扶上轎子,媚娘開口跟我說了幾天來的第一句話。

「我恨這兒!」

我看着她,好一會兒輕輕的說道:「我也是。」

她伏入了我懷中不再作聲,我能做的就是緊緊的摟着她。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我不是主角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我不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