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傲嬌一時

第101章 傲嬌一時

「天哪,我沒眼花吧,剛剛是不是有幾個人......」

「他們不要命啦!這要是被官老爺們抓到可是要坐牢的!」

「瞧那囂張的模樣,定是背後有人的!不然,想咱們這種老百姓,連個馬都沒有,哪裏敢幹這種事兒呀!」

「話是這麼說,可是......我瞧著好像那誰的攤兒被撞了一下,東西散碎了一地,可那群傢伙愣是頭也沒回的就跑了,可真夠缺德的!」

「當街縱馬的哪個不是黑了心肝沒了良心的缺的貨?!都當咱老百姓的命是賤命嗎?」

......

一時間,街上議論紛紛。

朔方縣雖然是朔方郡的首縣,算是曠遠的北地多郡里人口較為稠密的縣城了,可這裏到底遠離天子腳下,平日裏在街上來回走動的也不過只是平頭百姓罷了,大白天的在鬧市裏馭馬狂奔,自然算是極為罕見的事情。

其實,這麼說的意思,並不說說天子腳下就可如此任意而為了。這種事情,在京中也不是合法的,在鬧市裏馭馬狂奔無異於擾亂社會治安,還容易造成人命官司。只不過,京中官爺們多,而且經常會有誰家有什麼急事,因此京中的百姓多見怪不怪了,遙遙聽到有車馬的聲音,就會習慣性地避讓開來。而若是沒造成什麼人命案,京兆府也沒膽子去為難這家的少爺那家的老爺的,大家都是為官者,官官相護的道理彼此心裏都明白。

只不過,這種事情因為在偏遠的朔方縣極其少見,有些人成年也碰不上這麼一次,是以,百姓們一時都驚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無不傻愣在原地。

阿綾也跟着周圍的百姓一樣,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不過她「不知道怎麼辦」的事兒,可和那些人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對於她而言,事情的癥結,出在她一旁的某個無比那啥的男人身上。

她看着自己被某人像垃圾一樣甩開來的手,簡直就是一臉莫名其妙。

剛剛抓她手腕的人是百里臻,甩開她的也是百里臻,這個人什麼鬼操作啊,他到底知不知道,做這種事前,是需要徵詢過她的意見,問過她的感受啊。

簡直比剛剛過去那群當街縱馬的混蛋還要過分,至少,那群混蛋不是針對她的。可百里臻這傢伙,呵呵,那鋪天蓋地的針對,就差沒寫在他那張臉上了。

他真當她的手是想拉就能拉,想放就能放的啊?做他的青天白日大頭夢去吧,一次拉黑,永遠封禁,沒商量的!

而另一邊,百里臻看着阿綾那張一會兒變了好幾個表情,且無論哪個表情都鬱悶無比的臉,倒是意外地揚眉吐氣了。

看她吃癟,他舒坦。

——這都什麼人吶!

是,沒錯,雖然他是個男人,可沒說是男人就非得心胸寬廣吧,他就是那種心胸不寬廣的男人。不僅不寬廣,還特別小心眼兒。只不過,一般人是沒那個資格接受他的小心眼兒的。

他可是還清楚地記得,在山上那次,這個丫頭自說自話拉了他的手腕好久,而後又忽得以一種特嫌棄的表情扔開的事情。

她難道當他的手是想拉就能拉,想放就能放的啊?

他現在的所作所為,不過是以牙還牙而已。而且,說句實話,他的行為,比之於當初的她,顯然已經客氣多了。不僅沒有那麼激烈,而且也沒特意當着第三者的面兒,不像她,在楚子尋那小子面前,害他沒面子。

回想起楚子尋那放肆的笑聲,百里臻就覺得,方才自己下手太輕了。

他們倆,顯然一時都是誰也不能服了誰的,於是,阿綾瞪着眼睛看百里臻,百里臻卻也沒迴避她的目光。

「夫君這是作什麼?」阿綾還不忘他們二人都在「戲中」呢。

「你手上方才有蚊子。」百里臻簡直比阿綾還睜眼說瞎話,直接就面不紅氣不喘地,將阿綾方才那個瞎得不能再瞎的「看蚊子」的借口,還給了她。

「那—可—真—是—多—謝—夫—君—了。」阿綾一字一字,說得咬牙切齒。她聽了這話,只當百里臻要將之前瞪他的事情報復回來,卻並不記得自己在神龍山上做的「那樁事」。儘管如此,仍不妨礙阿綾在心裏痛罵百里臻是小心眼兒。

她要真是他媳婦,就得讓他知道「傲嬌一時爽,追妻火葬場」的感覺。

二人的目光,依然在空中「噼里啪啦」地電閃雷鳴,不知道的,從遠處看,還以為二人是「深情對望」呢。

就比如隔着老遠守着他們倆的一隊侍衛,現在早就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完全跟不上跑得比兔子還快的劇情發展了。

而在阿綾和百里臻互相用眼神鄙視對方的時候,怔忪了好一會兒了,街上的百姓這會兒才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儘管那駕馬的幾人早就遠到不知哪兒去了,人們的議論聲還是如之前一般,響徹在街頭巷尾,沒有停止跡象,還隱隱又愈演愈烈的趨勢。

甚至,方才坐在街道兩邊兒的茶館里喝茶的人,還晃着手裏的茶碗,頗為閑適地探出頭和外面街上的行人論一二三呢。他們是視角獨特的旁觀者,看得比路上的人清楚。

論著論著,就開始扯東扯西了。

「我看,八成就是那個小舅爺乾的。」

「感情,你剛才瞧見臉了?不能吧,我挨在旁邊兒什麼都沒瞧著。」

「你沒瞧見是你視角不對,我處得遠,反倒比你哪兒瞧得清楚。再說了,這種事情,除了那缺德孫子,誰還會幹?還用得着眼睛瞧嘛!」

「噓,你小點兒聲!你還想不想活了!」

「怎的?嘴長在我身上,我怎麼不能說?而且,那缺德孫子還欠我一人說啊?整個朔方縣人,說起他來,誰不想吐他一口唾沫,啐他一口濃痰?淹都能把那孫子給淹死!」

「德行!瞧把你能耐的!我看你大白天的就開始犯渾了。你這......喝的不是茶吧,該不會是酒?」

「哈哈哈哈!老闆,老闆,我的好老闆,您快放下手裏的活計過來吧!您聽聽,人家說您這茶館兒里賣酒,茶水進來酒水出,可真厲害!」

「那敢情可好,我要真有這能耐就好了。」

「瞧見沒人家老闆說了......」

「聽見了,又沒聾!喝你的茶吧,就你話多!」

......

阿綾雖然因為要與百里臻鬥氣,所以一直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不過,也分了些心神去聽旁邊人的話。

當聽到那個所謂的「小舅爺」在這段不長的對話里出現了三次,且後面逐漸變成「缺德孫子」之後,阿綾不由對這個人產生了些許關注。

這傢伙,一看就是個一眼明了的反派呢,就那種廣受讓人民群眾唾棄的角色。儘管她現在並不知道這位「缺德孫子小舅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過能被人厭惡成這樣的,一定有兩把刷子。

她突然很好奇,會不會真是這個人的手筆,畢竟不管怎麼說,她也算是廣大受害者之一——雖然她並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在這兒無病呻吟的話,有些略顯矯情了。

反倒是不遠處賣鍋碗瓢盆的老大爺損失慘重,東西碎了一地不說,還連個賠償的人都找不着。

那老人家距離他們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剛好是阿綾一抬眼就能望見的程度。她望見了碎了一地的瓷碗瓷碟,也望見了老爺子愁苦的面容和眼窩子裏的淚。

這若是沒看見也就罷了,如今恰是看見了,就這麼走了,心裏......

怎麼着都過意不去。

百里臻瞧著方才那波已經過去一會兒了,剛想抬步往前走,便聽到身旁的人說了句「我去看看那邊兒的老大爺,去去就回,請稍等一下」后,便是一轉身,往回走了去。

百里臻一愣,也跟着轉過頭去,目光所及之處,也就看到一個正蹲在地上哭的老者。

他的眉頭微微一皺。

這邊,阿綾已經快步走到了老人家所在的攤兒前,走進一瞧,才發現現狀遠比她方才遠看着的更為慘烈——這一攤兒上的物什,基本上全都碎了個稀巴爛,勉強有幾個稍微囫圇點兒還有形狀的,也都豁了邊兒。就算是窮苦人家,也斷沒有誰,會買回家個破碗去的,那實在是太不吉利了,誰也不會咒著自家去討飯吧。

也難怪老人家會難過成這樣了。

真要說起來,這街上散攤賣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麼高檔貨。就比如這些碗啊盤啊的,就是完好的時候,所有的都加起來,也比不過富貴人家的一個菜碟、一個湯匙。就是稍微有點積蓄的家庭,估計也看不上這些盛飯,最多也就是買回去放點兒別的東西,還有就是普通的老百姓,大抵也會淘便宜買些備着。

垂眸看着蹲在地上、沉默地望着一地碎片的老人,阿綾忽然前所未有地生出一種幸運的感覺。

雖然她一直抱怨自己實在夠倒霉催的,好端端就從現代滾到了落後不知道幾千年的古代,但憑良心講,好歹,她也算生在富貴人家,沒吃過什麼特別大的苦頭。

有句話說,富人有富人的苦,窮人有窮人的苦,這話是沒錯的,只不過,生在上層社會,怎麼說也會比窮人在物質條件下活得好些,也多些話語權吧。畢竟,在這樣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裏,像她面前這個老人家這樣的普通人,真的被這麼「碰瓷」了,他除了像現在這般,蹲在地上,急紅了眼圈之外,卻居然連個可以訴苦的渠道都沒有。

他或許可以托個秀才寫一張狀子,送到官府報官,但且不說官府會不會理他,大海撈針地找這一行縱馬的人,只怕萬一這人就是什麼有權有勢的人,知道老爺子要告狀,起先動了殺心,索性一把除了他了事,這可就真的全完了。

明明不是自己的錯,卻偏偏天降災難,慘遭不公正的對待不說,甚至還可能又性命之憂。

這叫什麼事兒啊!

現代的老百姓雖然也有愁事兒,但基本人權算是得到了保障,有了問題還可以訴諸法律,尋找一個相對公正公平的解決渠道。而古代的老百姓,顯然活得太壓抑了,也活得太苦逼了些。

不過好在有力量的知識只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大部分的平頭老百姓沒受過教育,腦子裏信奉的,都是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小農思想,只指望着守好面前的一畝三分地、一口營生,踏踏實實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在他們的心中,這樣的日子,就是幸福,也根本不會去考慮阿綾心裏擔心的那些事兒。

無憂無慮,不知不畏,有時候也挺好的。這也是古代統治者的愚民之術,否則若是全天下人都成了聰明人,那國家早就動亂了。

話雖這麼說,但作為一個稍微明白點兒的人,阿綾為自己這份在封建時代根本無處安放的明白,而有些煩惱。明明當事人本人都不會覺得自己如何可悲,他卻自說自話地替他們感到憂慮,有時候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可悲的那個。

畢竟,倘若她這麼個有思想的,要是生在個普通的古代家庭里,那可真要活活把自己給憋屈死了——倘若真是那般處境,那她估計就是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了。

說回眼下,實際上東西無論貴賤,都是老人家的私人財產,容不得任何人以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侵犯。

想着方才一陣風一樣從她邊上擦肩而過的縱馬者,再看看眼前的景象,阿綾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這個人,自詡三觀端正,不過卻也不是正義感爆棚的傻大姐,隨時隨地渾身上下散發着善良的氣息。有的時候,她會衡量自身情況,力所能及之下,才決定是否要幫。

畢竟,幫人也是一門學問,毫無原則的施捨,除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之外,並沒有任何用處,搞不好還得連累被幫助的人。

至於眼前這名老者,她覺得能幫,也能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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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曰王爺請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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