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小白眼狼

第103章 小白眼狼

沒了百里臻這尊大佛在,阿綾後半程的逛街旅程便顯得格外肆意些,待到她慢慢晃回回到醉仙樓的時候,又過了約莫三刻鐘,已是快到了開午飯的時候了。

早先在那條早市一條街上帶回來的食物,阿綾尋了個空,便在那據點換裝的時候,交給一個侍衛讓他先送回來,交代他分給下面的人吃。反正百里臻那個臭脾氣,你和他處好關係也好,處不好關係也罷,只要按着他的要求完成任務,不和他唱反調,那麼他便不會如何找你麻煩。

相較於百里臻,和他手底下的人搞好關係反而比較有必要了。人心都是肉長的,誰對誰好這種事情一眼就能看出來,更何況這一路艱辛而漫長,總有需要他們幫助的地方,提前攢點人品不虧。

是以她回來的時候,遇到的侍衛都跟她打招呼說了聲謝,有的性子活泛的,還特別誇了兩句什麼東西很好吃。

起先阿綾有種「做好事攢人品」的滿足感,可後面走着走着,她便發現有些不對了。因為按照她手裏那些早點,即便全部分下去,每人只拿一種,也做不到這麼多人都吃到了。

難不成是百里臻那邊的......

阿綾想了想,搖了搖頭。雖然百里臻手裏拿着的早點佔了大半,而且他剛才健步如飛地往回走的時候,也確實帶着那些紙袋子,但這人會在把東西分給下屬的時候,還誇她一句好?

怎麼可能。

做好事不留名已經是高境界了,做好事還署了別人的名,這怕不是神仙境界吧。

那個小心眼的男人也就長得像神仙罷了,實際上怎麼樣天知地知阿綾知,信他才有鬼了。

長得好看頂什麼用,脾氣大不說還喜歡欺負人,能在他身邊活命已經實屬不易,她又沒有受虐傾向,都這樣了還會信那個男人?

怎麼可能!

更何況,真要看好看的人養眼,她自己端起鏡子瞅自己就行了,她女扮男裝的時候也是個絕世無雙的小郎君呢,雖然少了點男人的氣概,但多了些雌雄莫變的精緻美,才不比百里臻差呢。

阿綾想想自己,覺得也是有底氣的。

因為剛剛還和百里臻翻了臉,阿綾嘴硬地拒絕承認那個男人任何的好,包括他的臉,她也從此刻決定,以後絕不覬覦百里臻的美貌,否則她就是狗。

——汪!

上了樓梯,走到她所住的那層,遙遙便看見春杏、秋桃倆丫頭一左一右的,像門神一樣站在門口了。大抵是因為她出去了一上午都還沒回來,可百里臻卻早就單獨回來了,因此表情有些焦急。

「喲,今天你們倆倒是有心了。」阿綾一瞅見她們倆,遠遠就開始笑着打趣了,「這麼大陣仗呢。」

百里臻也住在這一層,往時的話,阿綾絕對不會扯著嗓子說話,生怕一不小心驚擾了這位貴人。可今日卻不同,她正生著百里臻的氣,只恨不能給他添點堵。

春杏、秋桃在聽到上樓來的腳步聲時,便朝樓梯口這邊張望了過來。

今天這事兒本就莫名其妙的,不知道為什麼昨晚睿王殿下突然過來說,要帶她們姑娘出去辦事兒,還居然讓她「男扮女裝」,可差點兒沒把她們倆給嚇死,生怕是不是睿王殿下知道了她們姑娘的秘密。只不過,因為阿綾表現得很淡定,她們相信她的本事,便暫時放下了心來。

可誰想,今天早晨兩個人出去還好好的,過了會兒居然是睿王殿下先回來了,雖然跟着的侍衛好心告訴了一句,說她們姑娘在後面,可是都等快一個時辰了,還沒見人影子,她們心中的不安已經隨着時間的推移,愈加變大。如果等等再不見人的話,她們倆難保不會失去理智,直接出去尋人。

如今,瞧見阿綾好端端站在那兒和她們笑,懸在嗓子眼兒里那顆跳了一上午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裏。一同落下的,還有從昨晚積攢到現在的惶恐、不安和無助。

「少爺,您......」

春杏一看就阿綾,就有些控制不住地高喊出聲,只是,這聲只到一半,便被她自己生生憋了回去,只囁嚅著嘴唇,把後半句說了出來,聲音好似蚊子叫:「您回來了。」

阿綾敢不顧忌百里臻,可借這倆小丫頭一百個膽子也不敢。

秋桃比春杏稍微沉穩些,此時也只是點了點頭。

看着二人那副壓抑自我的為難模樣,阿綾不禁更覺得有趣,她有些故意地大聲應道:「嗯,回來了,好著呢,別擔心。」

最後幾個字,像是特別說給百里臻聽的一樣。

「那個......」春杏還是方才一副小聲小氣說話的模樣,吞吞吐吐的。

阿綾一邊遞給她一個眼神,一邊邁步走進了屋子。

「我......」春杏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說,便有些求助似的看了一旁的秋桃。

「我也......」秋桃也覺得不值得這話該怎麼起頭,她和春杏向來都不喜歡那些文縐縐的東西,特別是她,她平日裏比春杏少開口,只是因為覺得自己嘴更笨,只不過這事情重要,由不得她磨蹭,於是秋桃心一橫,道,「就是,殿下他......」

「想問我殿下怎麼先回來了?今天上午怎麼回事兒?」阿綾也不為難她了,直接自己接過了話頭,這倆丫頭一看就是擔心到不行,卻怕說不好話惹她煩心,所以半天凈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剛剛在外面沒唬你們,真沒事兒。至於咱們那位殿下啊,有句話叫『男人心,海底針』,還有句話叫『六月的天,男人的臉』,誰知道他想什麼呢。」

她一邊說着,一邊褪去外袍,而後打算去內間換身寬鬆點的衣服,因此,並沒有注意到她身後那倆人扭曲到變形的臉。

不過,阿綾也無需去注意了。

因為,此時她一撩那內間的珠玉門簾,往裏一望,就見那位海底的針、六月的天,坐在自己的房中。

蛤?

什麼玩意兒?

在撩開珠玉門簾,看見房內那個端坐的男人之後,阿綾二話不說,又把自己的手猛得抽了回來。

她的速度快如閃電,根本沒教人看清。唯有長串的珠玉因為她方才的動作,在空中蕩來蕩去,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證明她剛剛確實曾經試圖走進內室。

百里臻怎麼可能跑到她的房間里呢,哈哈哈哈哈哈。

一定是她的打開方式錯了,嗯。

阿綾覺得一定是自己被這人折騰得魔怔了,看什麼都能出現他的殘影了,因此,在心中為自己心理建設一番之後,她再次鼓起勇氣,如之前一般,抬手撩開了門簾。

房中,一張床;床前,一張桌;桌前,一把椅子;椅子上,一個男子。

一個男子......

這次,阿綾沒辦法再使用自己快如閃電的逃跑絕技了,她整個人都僵在門框裏,眼睛都不眨一下,滿腦子想的問題都是——

她的房間里,好端端的怎麼坐着個男人?

而且吧,這男人還真他喵長得好看!

單從「男人」這個命題出發,確實比她這個「假男人」更好看。

——是「真香」的聲音。

阿綾用目光描摹了一圈他如畫的眉眼,隨後又輕輕落在他用一根玉簪隨意簪起的墨色長發上,他的眼眸中隱隱帶些水汽,他的頭髮上也帶着溫潤的潮濕,一切的指征彷彿都在這一瞬間,齊齊指向了一處——百里臻比她早回來的這段時間,用來卸了外面的偽裝,還洗了個澡,而後將自己晾了個大半干之後,閑來無事蹲到她房間里,如同守株待兔一般,等她回來。

講究。

報告,敵人試圖「色誘」她,而她已經中計了!

呵,可真行!

阿綾心裏不屑地鄙夷了一下,只不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在鄙夷「敵人」,還是在鄙夷她自己。

......不過,這不是現在問題的關鍵。

關鍵是——

她剛剛是不是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

她剛剛是不是做了很丟臉的舉動!

還有她的手,沒錯,就是右邊那隻,沒事兒干你抽什麼腰帶、換什麼衣服,這一副在他面前脫衣服的沒骨氣樣怎麼行!

春杏和秋桃皺着臉,看着自家姑娘一點點垂下手,任由那珠玉帘子落下來,一根根噼里啪啦地抽在臉上,發出聽起來就很痛的聲音,縮了縮腦袋。

這......

她們能說什麼啊。

槽點太多,根本不知道從何吐起了。

而且,並不是她們見死不救啊,實在是這位殿下氣場太過強大,已經嚇得她們倆根本不敢呆在房內,只能挨在屋外頭等她們姑娘回來。方才也是,她們拼盡性命有意提醒,可惜礙著那位神仙在,話講不清,她們平日裏賊聰明的姑娘也沒上道,甚至還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腦袋。

大概......就是嫌自己沒死透,想給自己多加兩把火吧。

——有些人活着,已經死了_(:з」∠)_。

阿綾聽着那一串串珠玉帘子落在自己腦袋上,發出「啪啪」的響聲,卻好像打的不是她的腦袋一樣。

她現在既不能拔腿撒丫子往屋外跑,也不能明知道前面是火坑還往裏面跳,除了就這樣定在門框這裏,別無選擇。她實在不知道,她現在還能幹什麼來挽救一下這個糟糕的局面。

總不能對着這尊大佛說,「嘿,老兄,請問你洗頭用飄柔嗎?」

百里臻始終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隔着那隱隱約約的珠簾,看着阿綾回來,看着她掀開帘子走進又退出而後再走進,看着她表面強裝鎮定實際慌亂無比地與他對視。

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就這麼定定地看着他,甚至那珠簾落在臉上的時候,也不閃不躲的,蠢得有些可笑。可看着看着,眼睛裏的光倏地堙滅了,漸進有些委屈地眨了眨。

那委屈里,是對他明晃晃的控訴,彷彿他若再不開口說些什麼來打破這個僵局,她便乾脆蹲到地上團起身子,對着他哇哇大哭。

她膽子大,卻又膽子小;她怕他,卻又不怕他。

她到底只是個小紙老虎,明面上小爪子伸出來能撓得人出血,實際上真遇着什麼事兒了卻是會怕的,會躲起來而後一點一點小心試探。

那樣子,又慫又萌,可愛至極。

百里臻瞧着她這樣,忽得心情便好了起來。儘管在前一刻,他還因為她那些以下犯上的妄言氣得不輕。而在此之前,他的情緒更是一直處在低氣壓帶上。

「你倒是還知道怕。」

百里臻開口,語氣平淡如往昔,聽不出他是個什麼情緒。

不過,他這麼一開口,對於阿綾來說,已經是足夠好的事情了。

她周圍凝滯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間,再度活了回來。

她覺察到自己還跟年畫兒一樣被釘在門框上,被糊了一臉的帘子不說,腦門兒被抽得生疼。她忙抬步向前走了一步,同時想抬起右手揉一揉頭,卻發覺手裏還緊拽著扯開到一半的腰帶。於是,她又忙着把扯開的那一半系了回去,摸了摸腦袋,確認沒啥大礙之後,這才抬眸朝百里臻望了過去。

這個好看的男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並且剛才目睹了她犯蠢的整個過程。

她剛想開口說什麼,便聽到外間門扇閉合的聲音——她的好幫手,春杏和秋桃,為了活命,火速撤離了戰場。

整個房內只剩下她與百里臻二人。

阿綾的臉頰倏地便紅了,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怕的。

百里臻的鳳眸微眯,小慫包。

他,看着他面前這隻小慫包的小腦袋越來越低、越來越低,隱隱竟有要把腦袋縮進衣服領子裏的趨勢,輕嗤了一聲,道:「太史不是有能辯大儒的辯才嗎?怎麼不說話了。」倒顯得他這個不愛說話的人跟個話嘮似的。

「......」阿綾見自己裝鴕鳥的意圖被對面的男人看穿了,實在無法,便只能尷尬地抬起頭來,努力找了個話題,「殿下方才沐浴了?」

那敢情,就好像在說「你吃飯了嗎」一樣,寒暄。

對,沒錯,這是寒暄。阿綾在內心裏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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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曰王爺請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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