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降智遊戲

第116章 降智遊戲

「寒哥」,背後是「晉將軍」,這個稱呼的轉變,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百里臻對細節觀察從來都是仔細的,他從一開始就注意著阿綾對晉穆寒的稱呼,只不過,他現下想知道的是,為何會有這樣的變化。

「晉將軍......嗎?我們倆這半熟不熟的關係,也就在他跟前還如往常一般唄。」阿綾直言不諱自己的「兩面派」,「好歹也麻煩他安排住處了,總歸要拉拉關係不是。」

百里臻輕哼了一聲,瞧,他就說,這個小丫頭,精於算計。

阿綾說着,抬起手托著下巴,開始回憶起了過去,「而且,其實我一開始不叫他『寒哥』的,第一次見面時,他剛剛執行任務回來,鬍子沒刮,整個人看上去不修邊幅。我那時候小,當他與家父一輩,還管他叫叔叔呢。後來,在他強烈糾正下,我才叫他寒哥的。」

「就算不刮鬍子也沒那麼老吧。」百里臻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那時候的晉穆寒,估計比他還要稍小一歲,就算長滿鬍子能有多老到哪裏去,這小姑娘總不會如此眼拙吧。

「我不管,母親說,長得好看的才叫哥哥姐姐,長得不好看的都叫叔叔阿姨。」小姑娘小嘴一撅,道出在現代時,她家母上大人教她的「人生真理」。

「這是什麼道理?」她這什麼歪門邪說,從沒聽過。

「長得好看的叫哥哥姐姐,夸人家年輕;長得不好看的叫叔叔阿姨,以示尊重。」阿綾揚著小下巴,驕傲地說着她的人生道理,「畢竟,長得好看誇起來也誠心實意;長得不好看再讓小朋友誇,那不是昧良心嘛。」

百里臻:......

她這張嘴裏,全是「道理」,且難以反駁。

見百里臻沉默不語,阿綾又笑嘻嘻地補充了一句:「就比如殿下您,就斷不會有瞎眼的喚您叔叔,誰見了都要叫聲小哥哥的。」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小哥哥。

百里臻看着阿綾笑着的模樣,不禁想起昨日在市集上的時候。

「臻哥哥。」

當時,除了「臻臻」之外,她還提出了這個「建議」作為備選。雖然知道她當時明顯是搗蛋的,不過如今回想起來......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對於自己的長相,睿王殿下還是非常有信心的。所以他知道,即便阿綾這會兒是故意討好他,說得也是真心實意的話。

不過,高冷的睿王殿下,怎麼會因為小姑娘誇他,就沾沾自喜呢。

「如此費盡心思留在本王這邊,看來你已經準備好將上午沒背完的花名冊背下去了。」

睿王殿下的話,顯然是不像他的容貌一般美麗的。

坐在他手邊的小姑娘那張興沖沖的小臉蛋,立時就垮了下來。

+++++

太陽初升,金色的日光躍上玉龍關的那一刻,整個北境瞬間蘇醒。

新的一天,開始了。

如今已至盛春,京中早已是春暖花開、風和景明,一派氣象萬千之景,然而對於北境來說,春的腳步卻被阻擋在了這雪山關隘之外,再也無法前進。

大漢北境的神龍山以北區域,終年只有兩個季節——冬天與夏天。只不過,這裏的夏天與南邊的夏天是完全不一樣的,斷不會見那種熱得人發汗的天氣,頂到天邊兒去了,也就是旁的地方的春天那般,不過是能教人脫了厚襖棉袍的程度。因為比別的季節暖和些,所以被當地的居民稱作是夏天。能到這樣氣溫的,也就是每年的七八月份,至於這兩個月之外的其餘十個月,都是北境漫長無邊的冬季。

如今雖然大漢全國大多數地方都入了春,可玉龍關附近仍然冷得像是冰窖一樣。好在百里臻和阿綾一行人來之前都做足了準備,一路朝北走也慢慢適應了仍舊冷冽的溫度,是以,在北境大營的第一個夜晚,就這樣平穩度過了。

鎮北將軍府背靠長陽雪山,這裏四處都是終年不化的白雪,太陽一出來,陽光均勻地灑在白雪上,被白茫茫的雪地一反射,整個世界登時亮得有些刺眼。

秋桃打着哈欠走到房門前,手剛要落到門上,便見昨晚睡在耳房裏的春杏揉着眼睛走了出來。她一走到廊上,便登時被驚醒了,左右看了一下,一見到旁邊站着的秋桃,就急匆匆跑到她身邊,問道:「我沒誤點兒吧?」

「你還知道怕誤點啊。」秋桃看她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樣,不由得開起了她的玩笑,「不巧,少爺一刻前已經隨殿下和晉將軍他們去大營巡查了。少爺見你死活不肯起來,怕你一醒來兩眼一抹黑干著急,便留我照看你。」

按照行程安排,今日一早阿綾會跟百里臻一起去北境軍營里走一趟,隨後去給位於大營里司馬談的衣冠冢上柱香。

作為丫鬟,她們倆其實是不夠位份跟阿綾進軍營的,但是,因為如今隊中只有她們倆曉得阿綾的真實身份,為了方便隨時照應遮掩,阿綾都會尋個借口帶上她們。而且,即便不跟隨阿綾一起巡營,春杏、秋桃還想跟着阿綾一起去給司馬談上柱香呢。

當年,就是這位大將軍從戰場上將她們帶到了鎮北將軍府,而後由將軍夫人挑選了她倆留了下來給阿綾作伴。因為是貼身保護阿綾的人,她們倆還有幸得到過這位大將軍的親手指導。

就她們知道的版本,是京中的老太傅司馬喜既不待見獨子司馬談從軍,又不待見並非名門出身的北地女子為兒媳,為了讓老爺子認可,也為了司馬家香火不斷,將軍和將軍夫人才謊報了阿綾的性別,並且此事還是先上書元帝得的請示。元帝是個頗為開明的君主,也不知當時是出於什麼考量,只交待真相不可讓他人知道外,便欣然同意了這件事兒。

這一切,等於是夫妻倆聯合元帝一起給老爺子下了個套,待到後來老爺子發現實情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且連元帝都笑稱是「善意的謊言」,他再大的脾氣也沒轍。好在阿綾聰慧至極,倒是不辱沒司馬家的名聲,司馬喜對她的喜愛更是比自己那個名聲在外大有作為的兒子更甚。

至於真相如何,倒是和她們兩個小丫鬟沒什麼關係,只不過,她們卻是知道,無論什麼原因,都是司馬談夫婦為了阿綾好,才不得已這麼做的。

畢竟,那位大將軍,是那麼得疼愛他的女兒啊。

一聽阿綾已經走了,春杏就更急了,方才被嚇醒了一半,如今算是徹底醒了:「你瞧你,這種事兒是容得我耍性子的嘛,你就是拖着困着也要我把拎上馬車不是!這大老遠的來北境一趟,連柱香都不上,我還是個人嘛!現在倒好,你也在這兒干陪着我了!」況且,這事兒多重要啊,她可是打着十二萬分的精神的,怎麼也不可能睡過點兒啊,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你這決心,當真是日月可鑒,對我說可真就浪費了。」秋桃卻好似沒事兒人一般笑了。不是她吹,這丫頭雖然平時大多數時候比她還不靠譜,關鍵時候這覺悟還是很到位的。

見春杏着急上火得就差伸手打她了,秋桃也不逗她了,忙道:「你放心吧,時間尚早,咱們家少爺還在裏屋裏睡着呢。」

「好啊,你騙我!」春杏一聽,懸著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不過火氣猶在,「我就怪你方才一直笑嘻嘻的不對勁,你說你怎麼能拿這事兒騙我!」而且外面這天色也不對,讓她一醒來就以為日上三竿了。

「還不是你睡得一臉迷糊,等你睡醒過來服侍少爺,都到幾時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那位起床的脾氣,我一個人能壓得住嘛。」秋桃想起屋裏那位,便是一臉無奈,因為今天事情重大,她算是提早過來叫人了,可仍是擔心等會兒叫不醒這位小祖宗,「而且,方才外面亮得也把我給騙着了,嚇了好一跳呢。後來才想起來這周圍都是雪,天一亮估摸著就這麼亮堂了。」

「原來是這樣啊。」春杏撓了撓頭,心裏認了秋桃是為她好,嘴上卻不饒她,「算了,這事兒等後面我再跟你算,現在,還是先服侍少爺起來再說。」

秋桃一聽,也點頭稱是。別看阿綾平時斯斯文文弱不禁風的,早晨沒睡醒的時候簡直是狂戰士上身,都不知道那暴脾氣還有渾身使不完的勁兒都是哪兒來的。

她們倆剛一推門,正準備進去,便見那一身白袍的男人朝這邊走了過來。他就一人,身後沒跟無言無風。

阿綾所住的院落可不是通向外院的必經之路,這會兒這位找過來,自然不是「路過」那麼簡單,必然是特意找過來的。

春杏和秋桃對視了一眼,彼此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神情——

完了。

「睿王殿下。」

二人忙轉過身,朝百里臻屈膝行禮。

「她起了嗎?」

百里臻在距離門兩三步的位置停了下來,問道。

「殿下是有什麼事嗎?奴婢進去催一下。」秋桃還是很穩得住的,她既沒說起也沒說沒起,就巧妙地把話題轉換了一下。

反正,就算再怎麼急,一般人也不會衝進屋子裏把人從被子裏給揪出來吧。更何況,這位殿下待人是人盡皆知地疏離。

......的吧。

若擱在以前,秋桃是確信的,只不過經過昨日早上的事情,她就不怎麼確定了。但,為今之計,只有一賭了。

在這件事情上,秋桃確實是錯估了百里臻的耐性,或者說,他對阿綾的耐性。

只聽他毫不驚訝地拆穿道:「那就是還沒起。」

秋桃:......

行吧,這還讓她說啥呀。

「她昨晚跟本王賭說,倘若今日一下子便醒了,就讓本王把後面還沒背完的花名冊給免了。」百里臻簡要地說明了他一大早的來意,免得這倆丫頭像防賊一樣防着他,「既然還沒醒,你們便去叫人,本王特地來見證一下。」

春杏:......

這位殿下是閑着沒事兒幹嗎,還特地見證一下。他這麼一渾身都是仙氣兒的人,像是會幹出這種吃飽了撐的事兒的嗎?

......還真像是。

還有,她家姑娘這麼睿智的人,像是會幹出一拍腦袋打這種賭的事兒的嗎?

......還真像是。

——是什麼讓他們如此沙雕?是愛情。

聯想到昨晚睡前她兩眼直翻如上午奔回馬車的模樣,春杏和秋桃就猜測,她家姑娘,怕不是又被抓過去給睿王殿下背什麼東西去了。雖然不知道這兩位高端玩家究竟是玩得什麼尋常人看不懂的套路,但很顯然,這是只有他們高端玩家才懂的趣味。

——兩個天才的降智遊戲,凡人免進。

二人本就準備進去叫人,百里臻這麼一催,就更是一刻也不耽誤地忙跑了進去。待兩人手忙腳亂地跑到內室,正準備打床簾,忽得想起方才被百里臻嚇了一下,進來得匆忙,也沒仔細防著有沒有讓不該進的人進來。

春杏大著膽子飛快回頭看了一眼,而後便以一百倍速把頭轉了回來。她感覺,自己這輩子脖子都沒有像現在這麼靈活。

「啥情況啊?」正在取鈎子的秋桃用眼神和她交流。

「進來啦!!!!」一回頭就看到那位神仙坐在外間的桌旁看着裏間,魂兒都被嚇跑了。

「誒?!!!!!」秋桃雖然沒看現場情況,但驚訝,準確說是驚恐,來得可不比春杏少。而且,正因為沒看實際情況,完全想像不出來身後究竟是個什麼情,直感覺如芒在背,稍稍一個動作,身後那團雲霧裏,便會迸出刀子,將她生生凌遲。

「寶寶心裏苦o(╥﹏╥)o」春杏覺得自己慘得沒邊兒了,伺候自家這個起床就暴怒的小祖宗不說,後面還搭了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活神仙,簡直了。

「寶寶心裏也......苦(#`O′)」秋桃又何嘗不是,一連兩天大早上嚇人,她能不陪這倆祖宗玩兒了嗎?神仙打架,干他們凡人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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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曰王爺請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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