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過分草包

第122章 過分草包

這小子,肯定走後門塞進來的!

眾人起初瞧著隋清逸的時候,無不下意識地這麼想。可是想想又不對,隋國相那老匹夫,能捨得把自己那親親的嫡孫子往北境這種冷得鬼都不來的地方扔嗎?不太可能吧,看看當年鎮北大將軍他那位迂腐學究倔驢老爹司馬喜的態度,就知道這種簪纓世家對從軍的態度了。

就是那種赤裸裸的歧視!

果不出他們所料,隋清逸這娃是真的天秀。如果他是個紈絝子弟也就罷了,軍中自有軍法懲治他。可誰曾想,人家不單出身好,也確實有學武天賦,就是一開始對他的出身頗有些偏見的將軍們,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個練武的好苗子。

畢竟,單純武藝高強的人在這軍中大把,在這基礎之上還會頭腦戰的,那可就不多了。

隨着時間推移,眾人對隋清逸的態度也在慢慢改變,隋清逸也在北境軍中逐漸立穩腳跟。甚至於這次他受傷回京,還有不少人明裏暗裏的表述挺不舍的呢。而如當下這般,眾將軍對他的「熱情嘲諷」,其實也是大家默契的一種開玩笑、關愛小輩的「老規矩」。

——這是哪門子見鬼的「老規矩」。

並沒有感覺被「關愛」到的隋清逸,頂着眾人的目光,直直瞪了回去。他素來是藝高人膽大,更何況他這會兒滿心擔心着他那位又病又嬌和他睿王表兄也差不離兒的姐夫,更是沒空沐浴在這份看似「熱情洋溢」實則「坑爹無比」的「關愛」里了。

可是他匆忙這麼往裏一望,卻是愣沒瞧見他着急上火的那人的身影——此時,阿綾正被虎背熊腰的將軍們擋得嚴實呢。

他這麼以下犯上的一瞪眼,他這麼不管不顧的狂傲態度,讓在場眾將領當即齊齊在心中響起了一聲:呵呵。

瞧把這小子狂的,往時還懂得收斂些,就算他頗有些不拘一格,多少也在大家能容忍的範圍內。如今,不就是仗着如今睿王殿下來到軍中了嘛,不過就是表兄而已,至於這麼迫不及待地就把尾巴翹上天了嘛,好似那座上的是他爹一樣。

隋清逸才不管那些將領們心中的三七二十一呢,他方才分明是在帳外就聽到了那此起彼伏的勸酒聲。他曉得阿綾此次去北境,基本算是孤身一人,自然,此時在帳中能為阿綾說得上話的,也就只有百里臻了。可百里臻那張性子,根本不用指望什麼,這麼一算,除了他自己之外,阿綾此刻真正處於孤立無援的窘境。

那一刻,隋清逸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種難以言說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他甚至覺得,就是老天爺的安排,才讓他不早不晚剛好這會兒碰上這事,為的,就是給阿綾解圍。

——百里臻:呵呵。

是以,隋清逸幾乎未在細想,便急急匆匆進賬出聲制止,而且,一眼沒看到人之後,他便篤定,阿綾就是被這群人淹沒在案台後了。

他挪動腳步,意欲再往裏走一走,便見那個他認定在案台後面的人,趁身前的彪形大漢們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一個「踏花逐浪」,便麻利利地從人群中退了出來,一直退到安全地帶。

眾將領們半是氣半是開玩笑地用眼神回敬隋清逸之後,便不怎麼當回事兒地再次轉過身來,打算繼續方才的勸酒大計,卻是一回頭,便發現身後的案台哪還有什麼人影。

眼神再往旁邊挪一挪,便見那一表人才的太史朝渾小子隋清逸笑了笑,唇紅齒白好不可人。

噫,司馬大將軍如此人物,怎麼就生出這麼個玩意兒,啊不是,是這麼個皮囊過於精緻、內里過分草包的兒子。

——阿綾:你們說誰?

心裏慨嘆也就罷了,這群人還喜歡把心思寫在明面上,讓眼不瞎的人都能看出來的那種嫌棄與扼腕。於是,那股子捶胸頓足的鬱結之氣,便直朝着阿綾撲過去,大有將她綁了胳膊鋸了腿兒扔司馬家祠堂了面壁思過三年的架勢。

饒是阿綾這個不喜歡起事的和平主義者,這會兒也是連臉上笑嘻嘻都做不到了,她覺得真是見了鬼了,恨不能直接嘴上mmp。

莫說她實際是個姑娘,而且她那位無緣見面的戰神將軍爹也沒有將她培養成一代巾幗的意思,就算她真是個男兒,從文從武也是他們司馬家的家事吧,與這群動不動就道德綁架她的人何干。

再說,從文就不能治國平天下這種想法,簡直就是武將對文官赤裸裸的歧視,瞎開地圖炮也不過如此。

阿綾柔軟的嘴唇向上勾起一個淺笑的弧度,而原先對着隋清逸微微笑彎的眼睛卻在同一瞬倏地斂起。那模樣,瞧著個蜜甜的笑,可細看卻是笑裏藏刀。

因為阿綾是側站着的,所以在百里臻那個角度,只能瞧見阿綾的半張臉。他瞧見這丫頭在拒絕他的援手之後,對着隋清逸甜甜的笑;也瞧見她此刻眼神和嘴角細微的神情變化,她越是笑得甜美,便越是致命。

她這是,打算連本帶利地,將方才的一切都討回來呢。

百里臻坐在上首,好整以暇地看着事態發展。他是熟悉阿綾的,知道即便是眾人有意為難也奈何不了她,也曉得以她的脾氣,無論如何不會輕易開口求他。他原就是存了逗趣的心思,並沒真打算從阿綾那兒討到她一聲求,只不過,卻好巧不巧的,插進來一個隋清逸。

這丫頭不想求他也就罷了,對着隋清逸那個不知輕重的二愣子笑得這麼可愛,算是怎麼回事!

隋清逸眼見大帳里的氣氛,因他的突然闖入,而怪異了起來,正打算再說些什麼幫阿綾解圍,便忽得感覺脖頸上好像被架了把涼冰冰的刀。

他驚得一抽氣,忙尋着那「刀」的方向向斜上方看去,剛好,便是對上百里臻那森冷淡漠的目光。

似是,外面的玉龍雪山終年找不到太陽的極陰之澗里的簇簇白雪一般。

隋清逸又是渾身肌肉失了控一般,打了個哆嗦。

儘管他心中想說很多話,比如「睿王表兄你該發威的地方不發威,沖我發什麼瘋」,又比如「你沒良心嗎,你見死不救的嗎」,諸如此類,只不過,他彷彿被百里臻的目光凍得喪失了語言表達能力一般,別說說話,連嘴唇動一動都費力。

儘管百里臻比他大了不足一周歲,可從懂事起,隋清逸就知道,這位表兄是不能惹的存在。這並非僅僅是因為他們之間君臣有別,更多的,還是隋清逸發自內心的對百里臻的敬畏,又尊敬,又畏懼。

明明他在世人口中,似乎是不知今夕何夕的病弱親王。

他並非是先天孱弱,而是在八歲那年因為一場變故而身子受損,儘管對外宣傳是「病」,但作為知道內情的隋家人,隋清逸曉得其實那是「毒」。哪怕如此,百里臻與生俱來的威儀,依然如故,甚至更勝一籌。

他的那雙眼睛,深不見底,裏面彷彿封凍著千年冰霜萬年雪,只消一眼,便可令人窒息而亡。

這一路,他似乎一直心情不錯,以至於隋清逸幾乎要忘記了他真是的樣貌。

這個,叫百里臻的男人。

在百里臻那森森涼涼如臨深淵如墜寒冰的目光的「關愛」下,隋清逸覺得自己彷彿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不,普通的死人也不過就是「死」一個字、一個動作而已,普通地死去,普通地失去一切意識,才不會感受到他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明明活着卻彷彿死了的痛苦呢!

只不過,眼下百里臻的脾氣實在是來得莫名其妙。

在隋清逸看來,百里臻的可怕之處,並不是像普通人那般,招惹了他之後,他會發很大的脾氣來懲治你。恰恰相反,這位傳說中「雲上之人」彷彿是真的成了仙沒了脾氣一般,即便你冒犯到他,他彷彿也不會生氣。他會選擇漠視你,甚至無視你,就好比你是透明的空氣,並不存在於人世之間一樣。

這種冷到骨子裏的漠視、無視,便是無聲而有力的發難。

不怒,便已是讓人覺得怒到極致。

而這樣的人,如今卻是忽得極罕見地表露出了他的情緒。

隋清逸記得,上一個惹他這位睿王表兄這樣的人,墳頭草都割了好幾茬了。他一點兒也不希望自己像那位仁兄一樣,逢年過節讓他家老頭兒老太太去幫他除草。

最重要的是,他明明年紀輕輕還未及冠,卻要因為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緣由,就要忽然間擔憂起勞什子的墳頭草是什麼品種長多快需要什麼樣的鋤草頻率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切,來得那麼突然,似乎毫無緣由。

隋清逸可不認為百里臻是氣他壞規矩闖進大帳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可他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惹著這位(大)神(魔)仙(王)了,是以,他只能認為自己算是「死不瞑目」了。

——大兄弟,給個明確的死法唄~

隋清逸因百里臻的一瞥而整個人僵在了原地,而那群因他的突然出現放肆大喝被轉開注意力的眾位將領們,在眼神問候了隋清逸之後,順勢看了眼自己那捏著酒杯拿着酒碗捧著酒罈的手,想起被隋清逸這麼一打斷,「正經事兒」還沒做呢。

於是,大家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又靈活地轉過身去,準備將「正經事兒」繼續做完。

——你們最不正經了好吧......

卻是一回頭,發現那被他們逼仄在案台後的人,此時卻是不見蹤影了。

一干人等瞬間愣在原地,而後不知道是誰先抬起了頭,指著俊俏的少年,大呼道:「在那兒!」

反應稍遜一步的其他人,便跟着這聲大喊,紛紛抬起了頭,這才發現那個他們要灌酒的對象,已不知何時移到了上首睿王殿下的案下。

被人彷彿像通緝犯一樣指著的苦主阿綾,看着一眾人等那彷彿被大豬蹄子騙了感情的表情,不禁覺得額角隱隱作痛。她自己分明才是最苦逼的一個好吧,而且,她似乎都能想像到這群人下面要脫口而出一句:「妖怪,哪裏跑!」之類的了。

呿,你他大爺的才是妖怪,見過她這麼樸素的妖怪嗎?

「你這孩子,你這是什麼意思哦!」

「就是就是,想當年,我和你父親那可是......」

「老李子你這可不對啊,講理就講理,你怎麼又自說自話夾私了!」

「就是,瞧他顯擺的,誰當年沒和司馬大將軍喝過啊,就他能!」

......

阿綾看着這群一言不合唇槍舌戰如菜市場大媽的大老粗,頓時覺得自己的頭,更疼了。

得,跟剛剛一毛一樣,「內部分贓」又不均了。看來這群人得內鬥八百回合,然後決出勝負統一口徑,這才能再次繼續一致對外來炮轟她。

雖說對手除了人多勢眾聒噪地讓人頭疼一點兒之外,實際戰鬥力簡直弱得不堪一擊,可是,她卻偏生在這個以孝道治天下的時代里,對於他們弱得一比的言語攻擊能力,一時想不出什麼能自我防禦和抵抗的招式來。

如此,只能趁這群人自亂陣腳的時候偷偷......

雖然「偷偷」這種事情,是下三濫的騷操作,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所作所為,不過——

反正她又不是男子漢大丈夫咯!

阿綾下定決心,正打算繼續如方才一般混個水摸個魚,卻在眼角餘光掃到一旁高高在上的案台時,腳步略略一頓。

哦,她忘了她的「頂頭上司」百里臻了。

雖說這個人方才不知道那根腦筋抽了,非要她求他才肯對她施以援手,不過,作為下屬,阿綾卻是不能計較這個人犯病時候的表現,不僅如此,還得給他請示一番才可再做行動。

於是,阿綾稍稍抬起自己那精緻的小下巴,朝方才對她擠眉弄眼的那位神仙看去。

抱歉,「擠眉弄眼」一詞,說得好像不太準確,但除了這個詞,阿綾也只能想到「眉目傳情」了......

算了,這個形容就更加不靠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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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曰王爺請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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