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渣男本渣

第151章 渣男本渣

「我還有件事要說......」阿綾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面前那一碗被強行澆了魚頭湯的......食物,「我——」

「我不吃湯泡飯!」

態度比之前還要強硬,語氣比方才更是堅決。

百里臻:......

哦,她不喜歡湯泡飯。

跟他說這個幹什麼,他才不會偷偷用心記下她的喜好呢。

不對......

他剛剛是不是往她的飯碗裏倒了什麼......

往她的飯碗裏倒了什麼......

飯碗裏倒了什麼......

倒了什麼......

什麼......

......

他不管,是魚頭湯先動的手,都是魚頭湯的鍋!

而當觸到對面小姑娘那憤懣的眼神時,方才還自己給自己打氣的睿王殿下,登時跟漏了氣的皮球一樣,慫了。

好吧,事情是他做的,但是......

他又不是故意的!

他又不知道這個小姑娘的好惡咯,這能怪無辜的他嗎?真是不講道理!

「天涼,喝些熱的對身體好。」睿王殿下板着臉說道。

阿綾的腦門兒上輕飄飄劃過三個點。

不是,請問,喝點熱的和把湯澆到飯里有什麼因果關係嗎?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就直說啊,別想出這種無理又降智的說法好吧。

「喝熱的不是該把湯盛出來嗎?」

「澆在飯上效果更好。」

「我怎麼沒聽說過這種道理,別是殿下您道聽途說。」

......

最終,兩個人的「話療」戰術,以百里臻一句「本王說是就是」的極度沒臉沒皮的說法而終結。

阿綾鄙夷地看着那個假裝沒事繼續吃飯的人,心想她不過是昨夜今晨叫了他一聲「爸爸」,他就如此像她的老父親一樣,對她的生活指手畫腳。

阿綾這會兒有一肚子氣,又餓得前胸貼後背,心裏不悅地哼哼了兩聲之後,極度不滿地端起由睿王殿下那雙金貴的手精心炮製而成的魚頭湯泡飯。

啊,真——

真香!

......

同一時刻,在日月城的南邊,北境大營旁的鎮北將軍府內。

晉穆寒從將軍府西院的主屋內走了出來,一刻之前,他剛剛處理完軍務,在聽說睿王殿下「醒了」之後,便忙放下手裏的書卷,匆匆前來探望。

整個西院由百里臻的侍衛重重把守,然而人雖多,整個院子裏卻鴉雀無聲,恍如無人之境,僅主屋內有豆大的燈光少許,其餘處皆一片黑暗,連道兩旁的燈籠都被撤了下來。

他們似乎討論了些話題,晉穆寒的神色看起來頗為閑適,然而,一踏入院內,他臉上輕鬆的表情便迅速冷凝了起來,轉而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怎麼看,都是一副睿王殿下「不大行」的模樣。

站在院中的百里臻的侍衛們,見晉穆寒出來之後,便齊刷刷給他行了個禮。

晉穆寒木然地點了點頭,而後腳步緩慢地往外走,看起來,似乎背負了很重的心事。從屋內透過窗戶灑向外面的微弱的光,不及他的身體,只能隱隱從遠處看到他堅毅的後背上,彷彿有說不出的沉重。其餘一切難言的、沉痛的,都融入在這茫茫夜色之中。

待他快走到院外時,他身邊的一個親信給他送來了一封信。

晉穆寒接了那信,仔細看了一遍之後,這才淺淺舒了口氣,臉上的神情好了幾分:「好,子長路上順利便好。」

他面上看看這似乎是為了阿綾平安抵達安心,也只有他心裏才知道,那紙上一句「已平安抵達,勿念」背後的深意。

今早他醒來之後,才知道百里臻和阿綾的詳細計劃。

雖然他昨晚在軍營中見到找過去的無言時,心中便隱隱有預感,百里臻是想要專門找他說些什麼,故而才執意跟了過來。卻沒想到,居然是掩護他二人金蟬脫殼。

雖然聽起來很有些不可思議,但,身為人臣,自然只有盡忠的份兒。更何況,他也知道,在這樣的關頭百里臻選擇他來做這件事,定是出於對他高度的信任。

他自當義不容辭。

只不過,真沒想到啊......

這麼幾年過去,子長已然變得如此沉穩多智了,早就看不出當年那個瘦弱得像小姑娘一般的模樣了。他雖然看上去還是不如一般的男子那般身強力壯,但,他的智慧已經足夠保護他在這世上,擁有一席之地了。

那些年,他與司馬談父子二人朝夕相處,自是知道,與普通的人不同,大將軍他對子長的希望,不過是祝願他健康長大,人生順遂罷了。至於其他的,他反倒沒有像尋常父母那般,苛求那些有的沒有的——就比如,與他一般從軍,繼任他未竟之業。

很明顯,這位開明的父親心裏比誰都要清楚,如何才是真正尊重孩子的喜好。就如他當年那求而不得,最終只能遠走他方脫離家族尋求建功立業的機會一樣,作為親身體驗者,這條路有多難走啊,他定然不希望孩子重走他的老路。

晉穆寒抬頭望着漆黑的天幕,天中懸著一彎窄月,月光就好似背後西院主屋裏豆大的光似的,隱約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腦中回想着的,卻是前兩日在大營之外見到的少年,臉龐褪去了稚嫩,還微微有些青澀,眼神卻如同沉穩的長者一般,淡然自若。他一身青衫立在風中,衣袂翻飛,背後萬丈霞光。

當大將軍若是見到的話,也會為這樣的子長感到欣慰的吧。

他是,真的長大了啊。

+++++

而被晉穆寒幾番感嘆「長大了的子長」,這會兒正坐在病榻前哭。

哭她剛死的「爹」。

已經去世三年的爹如果知道這種事兒的話,大抵會被氣得活過來。

自然,這人生老病死的事兒誰都說不準,更何況去世的還是個本就被大夫預言離咽氣兒不遠的老爺子,無論是多活一天還是少活一天,都是正常的。

這不,昨兒個夜裏女兒女婿剛從大漢北境趕過來,今兒個上午,老爺子可就不行了。對女兒來說,這多少也算見了最後一面,不留遺憾;對老爺子來說,死在至親身邊,人生最後一程也不算悲涼。

周圍鄰居也都知道這家的情況——這老漢家一家四口,老兩口加上一雙兒女,本是幸福美滿的一家。可自從早些年老伴兒先去了之後,這家就亂了套。這老漢是個沉默寡言的漢子,本來周圍都勸他再娶個媳婦,不為別的,就為了照顧孩子,可他也不續弦,就一個人默默拉扯一雙兒女長大的。後來女兒嫁到了大漢的上郡,夫家雖不說富有,也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家,逢年過節常有接濟,日子眼看着就要好起來了,誰曾想,厄運又降臨在這個本就坎坷的家裏了。兒子在說親那年生了場病,之後又一直病病殃殃的,別說娶親,就是能保著性命已是難得,老漢後來便不顧年邁到處尋醫問葯,卻最終在幾年之後,逃不過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命運。因為家中除了個老父親再無別人,嫁人的女兒本想將父親接到身邊照顧,據說夫家也同意了,人都派來了,可孰料,這老爺子脾氣剛直倔強,他一口回絕了女兒女婿,說已經在這家裏住了一輩子了,老伴兒和兒子也是在這裏走的,如果他離開了,那他們就無家可歸了。於是,這幾年,老漢一直都獨居在日月城的宅子裏,附近的鄰居在女兒女婿的拜託下時不時來探望一下。這次老人病重,寄給女兒女婿的信,也是隔壁的大娘托醫館里的先生寫的。

瞧這姑娘哭成這樣,還不住地自責,哎,都是苦命的人吶。

「都是我沒在身邊照顧,爹爹才......才......」她已是哭得話都說不順了,聽着隱隱想是被扼住了呼吸似的。

「瞧你這丫頭說的,我們街坊鄰居的誰不知道你家的情況,都知道你難做,你如今這樣已是做得夠好的了,別再自責了。」那位給老漢女兒捎信的隔壁大娘,伸手拍了拍這位哭得稀里嘩啦的「女兒」的肩膀,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你爹他走得沒什麼痛苦的......他平日雖然不說話,但見了我們都說直誇你孝順。人死不能復生,你也莫哭了。」

「可是......可是......」這「女兒」手捏著個帕子嗚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一雙眼睛就這樣張著,直流淚。

旁邊兒別家的娘子心性敏感的,瞧見她這樣,早跟着哭得一塌糊塗了,手帕都濕了一塊又一塊了。

而一旁跟着媳婦回來看重病岳父的「女婿」,則快速遠離那群哭哭啼啼的女人,沉默地在一旁收拾東西。因老爺子去世,探病突變奔喪,後面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這家裏除了些基本的傢具,比如桌椅板凳床,再就是些米面和藥材,旁的也沒什麼了。還有個樟木箱子,看上去和這些屋裏傢具的木材基本是一個年代的,不過上了鎖,不曉得裏面有什麼,不過按照一般的規律,這種上鎖的箱子裏,大抵放了些老人家裏最珍貴的東西吧。

「女婿」扮演者百里臻自然從沒做過這樣的事情,別說是這種東西,就是宮裏的寶物,也無需他親自動手。對着這些比破爛兒還破爛兒的東西,睿王殿下根本無從下手。

他生來金貴,出生之時他的父皇元帝便已經登臨帝位,元帝嫡母亦早年離世,這世上,還沒誰需要他去哭喪的。

他背對着眾人,用身體掩飾手上的動作,假意扒拉了兩下之後,就微微側過頭去,看他們這場戲的「導演」。

她還在哭。

一邊哭一邊和她旁邊的胖老太太說「她十歲的事情」。

她被一群婆子媳婦圍着,看不清臉,只能從一陣陣哭聲中分辨出她的聲音,聽上去悲傷、無助、惶恐、悵惘,好似就在哭訴她的人生一般。

百里臻不動聲色轉過頭去,心中又一次為這個丫頭出色的演技折服。

想起她昨晚在吃飯的時候,提醒他說不要在外面吃飯,會暴露自己的習慣,百里臻此時不禁有了更深的體會。

確實,多說多做便容易多錯,而她了解他不喜歡偽裝,便索性勸他不要去做。

而她這句話里的另一重含義,則是篤定地告訴他,他什麼都不做就可以矇混過關,因為,他的身旁有她,她可以替他遮掩這一切。

用她出色的,演技。

百里臻不知道,阿綾如何可以完全模仿另一個人,不只是模仿她的臉,更是模仿她的言談舉止她的記憶。前者可以靠頂級的易容術來達到,可後者,卻是難上加難。

「我都記住了。」

在昨天白天,她快速地將這一家子的情況翻了個遍之後,笑着對他保證道:「請殿下放心,您跟着我便好了。」

他並沒有不放心她的意思,只不過,他當然不會天真地認為,這種事情只要記住,就可以了。

這一家人,是阿綾特意從一堆資料中選出來的,百里臻覺得,她與自己在做事的風格上十分相似,都是滴水不漏的人。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到了這種程度,已經可以以假亂真了。」她放下手裏的冊子,道。

「為什麼選擇他們?」百里臻始終是不明白這點,這個策略是她提出來的,人也是她選的,百里臻對她放開了許可權,任由她調派手下的資源,卻想知道她為何會這樣做。

「大抵,是想為他那個早去了一步的女兒,盡些孝吧。」阿綾淺淺地感嘆了一聲,也不知道在為誰嘆息,「如今,他們一家四口,不知道在天上團聚了沒有。」

這倔強的老頭至死都不知道,他那看似老實巴交、沒權沒勢的女婿,居然也敢養外室,還借口妻子一直未能孕育子嗣寵妾滅妻,直接將他那苦命的女兒下堂。在磋磨中,這女子月余前去世了,而他那女婿也是個慫蛋,怕人說閑話,也怕他那倔強的老丈人打上門,就一直將事情捂著,連他周圍的鄰居都不知道。

倘若這老爺子有前後眼的話,在早幾年前女兒請他過去的時候,就會發現女兒的難言之苦,就會毫不猶豫地跟過去保護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偏偏,這世上,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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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曰王爺請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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