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喪屍來啦
容珵禹漆黑的眸子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前方。
夜幕下,鄉間小道漆黑一片,只能聽到風吹花草樹木發出的「刷刷——」作響的聲音。遠處似有些微的燈火,卻又好似隱匿在地平線之際。
旁的,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各自緊盯着自己實現的前方,努力捕捉每一個細節。
在草木整齊統一的「刷啦——刷啦——」的聲音中,隱約間傳來人的細碎的腳步聲。
是一個人。
腳步非常輕,卻沒有刻意隱藏,不太像是練家子。
可是,哪有什麼正經人家的,會在這種時候在這裏出沒的?
眾人心中的警惕不降反增,與此同時,那腳步也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緊接着,只見一個人影模樣的東西彎著身子,從旁邊的地里爬了上來。待爬到路上之後,這人便努力地站直了身子,眾人也得以更清楚地確定,這是一個人。
似乎是個女人的模樣,她披頭散髮,衣冠不整,看不出表情和容貌。只不過,她雖然腳步有些零碎,還不太穩當的樣子,卻絲毫沒有恐慌,就這麼一步一步朝眾人走了過來。
這夜裏太黑,如若不是因為他們自幼練功目力極好的話,根本看不到周圍的風吹草動。所以,一時之間,眾人也無法判斷,這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到底是因為沒看到他們才這樣自然地往前走,還是——
有什麼特殊的目的。
然則無論如何,這會兒不是掉以輕心的時刻,每個人都抓緊了手裏的武器,隨時等待着可能到來的襲擊。
蘇昭卻在這時候鼻頭微動,他天生五感比常人更靈敏一些,此時他憑着直覺說道:「這味道不對!」
眾人皆是齊齊一愣。
什麼味道?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容珵禹卻是在蘇昭開口說話的同時,拿出了一個防毒面罩,同時命令道:「做好防毒措施。」
「是!」一行人一邊應着,一邊也齊齊拿出了防毒面罩戴上。
這是用特殊布料做成的面罩,布被容珵禹手下的一個擅制毒解毒的神醫,在特質的藥水中浸泡九九八十一天,戴上后可抵制各種常見的毒、葯被不慎吸入口鼻中。
雖然容珵禹手下這批人都經過特殊訓練,抗毒性非普通武人能比,但以防萬一,在發現不對的第一時間,他都會讓他們戴上防毒面罩,以防止一著不慎翻了船。
在聽到蘇昭的話的第一時間,容珵禹下意識地就想到了毒。
這裏越來越靠近翠微山莊,那裏有着已經消失的民族查哈族的秘密藥典,而在翠微山莊的不遠處,就是曾經查哈族的活動區域。
正所謂相生相剋,之所以會有查哈族這樣玄而又玄的醫術,也正是因為北翟境內有着各種莫名其妙的毒、蠱。這種玩意兒一向藏在暗處,陰起人來,實在防不勝防。
眾人做好準備的時候,那披頭散髮的女人也挪動到了近處。
似乎是覺察到了面前有人,她一直低垂的腦袋終於抬了起來。
一干人等不免呼吸一滯。
這不是一個正常人的臉。
嘴巴微張口水直流,眼球凸起眼白外翻,面色青紫沒有血色,如同一個會動的死屍。
這是......中了蠱了?
便是之前做好了各種準備,卻也沒想到居然會面對這樣的情況,一干人等都不由得愣在原地。
但也僅僅只是一愣,當先的侍衛便是在這可怕的女人忽然開始加速向他們撲來的同時,動了動手指,緊接着便看手中寒光一閃、長劍一挑......
乾脆利落的動作之後,並沒有再見到那女人再有什麼別的動作,便是直接應聲倒在了地上,脆弱得彷彿不堪一擊一樣。
這一場景,再次超出了眾人的預期。本以為這大晚上的突然朝他們襲擊而來的,會是個大殺器,卻不想這人居然連一個回合都撐不住,這不可能吧。
「......怎麼會?」而砍到她的侍衛也是怔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倒地的女人,嘴中反覆喃喃道,「......怎麼會?」
他那一劍動作看起來輕巧,可他本人卻知道自己手下有多少力道。但凡是沒有功夫的普通人,這一劍下去,怎麼着也是會深深傷及內髒的,尤其這女人當時還在朝他們這個方向加速奔來,她半分沒閃過這一劍,以他的經驗,那劍定然穿身而過。
可是......他的眼睛又落到了自己的劍身上,那白劍入白劍出,劍刃上沒有留下半分血跡。
心頭怪異感迭出的同時,便見那女人本該出血的胸口處,豁然綻出一個巨大的洞,緊接着,不明成分的黑色的煙氣便從那大洞裏紛涌而出。
「快把你的劍丟了!」一旁的蘇昭朝那當先的侍衛喊道,一邊說着,他還一揚袖,將不知道什麼東西朝那詭異的女人身上丟了過去,「其餘人屏息退後!」
「......」那侍衛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卻依然本能地執行蘇昭的命令,在他聲音傳過來的同時,他手裏的劍便「哐當」落到了地上,而他本人也飛快地退後了幾步,在完成一系列動作之後,他這才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回了個,「是!」
「啊,你這劍......」那侍衛剛剛退後站定,便聽旁邊的一人輕呼了一聲,他便朝他丟劍的方向看去,只見幾秒鐘前他手裏還完好的劍,這會兒劍身已然發黑,特別是觸及那女人身體的部分,更是碎成了粉末。
蘇昭也在觀察著那劍的變化,見此,便微微點了點頭,道:「果然,看來我猜得沒錯,這不是蠱,是毒。」
而另一邊,方才還在向外釋放黑氣的女人,則因為蘇昭方才扔過去的東西,而在頃刻間化為了白煙。
還沒剛解決完這個詭異的女人,眾人身後忽然在一瞬間,響起了凌亂的撥草叢的聲音。
一行人一回過頭來,便見有幾十個如方才女人一般的人從原本寂靜的農田裏爬了出來,個個與那女人一樣面色青黑,眼睛暴起。只是,和方才那慢悠悠晃過來直到最後才突然加速的女人不同,這幾十個鬼影從一開始,便是鉚足了勁頭向他們全力衝刺。
儘管所有人從剛才開始,都是全神貫注、神經緊繃、高度戒備的狀態,但這群人的氣息出現得實在是太晚了,就彷彿橫空出世一般,讓人防不勝防。再加上方才他們大多數人,都被那詭異的女人牽制住了注意力,儘管一開始他們都謹防著還有后招,但是,到了中途出現那黑色煙霧的時候,大家還是本能地被分散了精神。於是如今,這群人甫一出現,便讓眾人略有點應接不暇。
「原來,方才那只是一道開胃菜啊。」面對如此情況,蘇昭居然還能開玩笑,仔細聽的話,會發現他的聲音里還隱隱含着笑意。
眾侍衛:蘇世子,您已經葷素不忌到那種貨色都能下口了嗎(`Д)!!
一直靜靜地觀察變化的容珵禹,沒理會蘇昭的玩笑,冷聲道:「收劍!」
這是要......赤手空拳去進攻,而且盡量避免像方才一樣造成傷口,減少和那種黑色煙霧的接觸?
「是!」眾侍衛一邊應聲,一邊收劍,同時腳已經朝着幾個奔得快的伸了過去。
這場打鬥的目標,已經從「如何把這群人砍死」變成了「如何把這群人打死打暈打到再起不能」,需要更進一步的近身搏鬥,與此同時更需要在力克敵人的同時,保護好自己,因此,儘管他們的對手看起來似乎並不能打,這一場打鬥還是持續了有一會兒。
直到,將最後一個人給撂倒。
侍衛們看着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人,心中的那種怪異感卻是越積越多。
這樣的敵人,他們從沒接觸過。往時,他們的搏鬥何時不需要刀光劍影,不需要與功夫極高的敵人鬥智斗勇大戰三百回合。可瞧著這群人,不僅着裝像是小老百姓,而且還是不會功夫的普通人,不禁打,三兩下就被打趴在地。起先他們還當是這群人故意裝扮成這樣來麻痹他們的,可一交手便知道,他們是想多了。
但是,普通人又怎麼會做這種事?大晚上的,躲在農田裏,專門來襲擊他們這群有功夫的。按照常理,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啊。
就好像是集體自殺一樣,給他們一個接一個的送人頭。
因為有了前車之鑒,所有侍衛把人結果之後,便忙歸隊,離這群詭異的人遠遠的。
下一步呢,該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把這些橫七豎八的人留在半路上吧。因為想着盡量速戰速決,所以有幾個人他們只打暈了就放過去了,根本沒補刀,也沒法補刀。
眾人想到方才蘇昭處理那個女人的事兒,不禁齊齊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蘇昭本在觀察這些被放倒得完全沒有藝術美的屍體,在感受到這麼多雙眼睛盯着他之後,他不禁有些莫名其妙的皺了皺眉頭:「都看我幹嘛?該幹嘛幹嘛去啊!」
眾侍衛:......鬼知道我們應該幹嘛。
他們那位天天年年不願意說話的殿下,除非他主動說話下命令,否則你決不能指望他能多吐露一個字,為你指明你迷失的方向。眼下,危機暫時解除之後,他自然是不會多說一個字的。
瞧,他又神遊天外,眼睛不知道看哪裏了。估計正在他的精神世界裏,和公主殿下重逢吧。
好好好,他們承認他們個個都是笨腦袋,除了指望蘇世子大人大量給他們指點迷津之外,他們還能怎麼辦,總不能和這些似屍體非屍體的傢伙抱在一起洗洗睡吧。
噫,這麼一想,眾侍衛便齊齊打抖,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堆起來能整一道二尺寬的圍牆,把他們和這群玩兒隔絕開來。
那些玩意兒噁心死了,還流口水,肯定口臭,才不要呢。
看着一干人等迷茫的眼神,蘇昭輕輕嘆了口氣:「你們是不是傻啊!」
眾侍衛:對,我們傻!
「平時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唄。」蘇昭搖了搖頭,無語至極,所以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屬下,主子就是個死腦子,這群侍衛也是,個個腦子像是被堵了似的,「一包化屍粉,天下四處走。」
哦,化屍粉啊。
誒,化屍粉吶!
合著,方才他們那位蘇世子飄飄欲仙地在暗夜裏一揚衣袖,丟出去的居然是化屍粉......
難怪那女人瞬間就化成白煙了,怕不是那種超強效化屍粉,一包更比六包強。
一干人等彷彿在瞬間找到了活着的意義和前行的方向一般,從自己衣袖裏摸索出了居家旅行必備的化屍粉,將這鄉間小道當成試驗田,無比認真地開始了他們「撒肥料」的工作。
手下們在忙乎著,蘇昭的嘴皮子也閑不住,他朝「神遊中」的容珵禹靠了靠,問道:「殿下是怎麼看的?」
容珵禹慢慢收回目光,冷睇了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是在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啊哈,行,我說說我的看法啊。」蘇昭輕咳了一聲,將方才一瞬之間的尷尬揮散而去,淺笑道,「方才我便說了,那是毒,不是蠱。是,儘管這一批批人瞧著像是中了蠱一樣,行為不似正常人,可是我卻未感覺到他們身上有什麼中蠱特徵。特別是當後面一大批相似情況的人出現的時候,就更證明了我的猜測,一群普通人而已,要下能操縱他們的蠱,就算是道行深厚的術士,也要耗費一番精力的,而且必須要下得深才可以,這可太不值當了。」
蘇昭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復又道:「而且這群人的目的很明顯是來送人頭的,以受傷來觸發他們身上的毒,這一個猜測也在後面的打鬥中得以證實。符合這一情況的,比起下蠱,倒是有種情況更為貼近,那就是——」
他拖長了尾音,又在關鍵處賣起了關子。
容珵禹用眼角的餘光掃過他的臉,便看見他那張謙謙如玉的臉上,浮現出可以算得上是又賊又賤的笑容。
戲多。
容珵禹並不打算給他表演的機會,只見他動了動嘴唇,道:
「驅屍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