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免費送的

第173章 免費送的

在北翟某地一間二進的小院落里,藺景然忽然不自由地覺得鼻子有些痒痒的,以至於讓他在下一瞬從內心深處,湧起了一股想打噴嚏的願望。

不過,幸好被他忙生生止住了。

開玩笑,這在這在時候打噴嚏出來,還不被某位長輩活活笑死啊。

——比如,小舅舅那誰誰誰什麼的。

藺景然自小便是個身體健康的人,別說什麼大病,就是感冒發燒也極少,如今在北翟這在冰天雪地的環境中,也未感覺有什麼身體不適。這在種情況下,他突如其來地想打個噴嚏......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八成是他的父母雙親在念叨他了。

如今,距離他在臨走之前預設的「讀信環節」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了,想必這個時候即便被這二位念叨,也不可能是發現他去了北翟,而多半是——

為何沒將他在北翟入境之前攔下。

而說到這個的時候,他那位「典範」、「表率」、「做不得一邊吃飯一邊罵人這種粗俗舉動」的母妃,多半是個母老虎發飆的狀態。

什麼端莊賢惠,什麼三從四德,都見鬼去吧!

至於他那位苦逼而倒霉的父王,則不僅要承擔着他那位母妃無理取鬧的怒火,還要在她懷疑他們父子倆一夥兒的危難情況下,小心翼翼地安撫好她。

可太難了,好端端的,當年作什麼想不開娶了這位含着金湯匙出身的公主殿下!

藺景然想想都替他那位父王不值得,怎麼說這人也是一國儲君吧,怎麼說他才是丈夫吧,居然時不時讓妻子騎到頭頂上了,更可怕的是他父王本人竟然還甘之如飴!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放着東宮裏那麼多鶯鶯燕燕不要,非喜歡貼著這位母老虎,怨誰呢。

端看他的母妃,大抵便能猜出她娘家人的脾氣。極是會做表面功夫,人前皆是皇室典範、道德楷模,可那一個個的,哪個是真正如表面那般好相與的?

面前這位,就尤是了。

藺景然默默在心中甩掉那令他略微感到不悅的幻想——譬如他的母妃正指著鼻子罵他們父子倆「王八蛋」,而後回過頭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很顯然,他那母妃是奈何不了他的,可面前這位小舅舅卻不是。

百里臻用眼神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本身,他抬出了百里瓀來,也並不是真想為長姐教育什麼孩子——他本來就與藺景然沒什麼特別深厚的感情,也沒那心思去如何教育他,他不過是想順勢為難他一下,將他逼退罷了。

不過,百里臻也知道,藺景然表面上隨和,實際卻是個有腦子的,不然也不會狀似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面前,喊他一聲「小舅舅」了。

真是,讓人不悅的稱呼,尤其從這個人口中說出來。

一邊想着,他便一邊順勢將目光落在了一旁站着的、裝作「路人甲」的楚子尋身上,而後,瞪了他一眼。

楚子尋:......?????

他這是躺着也中槍的意思嗎?

關他什麼事哦,又不是他喊了他那要了老命的稱呼,至於嘛。

再說,他出錢又出力地把藺景然這小子給尋了過來,還忍着北翟的寒冷為他打前站,就是為了受他這冷眼的啊,他容易嘛他。

楚子尋越想就越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北翟真是虧了老本兒了,簡直就是血虧。

被百里臻瞪了一眼之後,他也有些不甘示弱地回看了回去。

這一看,他便看到了還怔在原地的嚴明仁,手半伸出來,手掌里放着一卷被布包捲起來的銀針。而嚴明仁呢,向來一個像神棍一樣的神醫,對旁人素來愛答不理的,這會兒居然恍如失神了一般,不知道在想什麼。

楚子尋又想起方才百里臻從屋內走出來的情景,心底的那些子不滿倒是被眼下的情況壓住了些,而方才那股子被藺景然打斷的好奇,又悄然冒了出來。

他還是挺想知道的,前面他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看起來神神秘秘卻又有大門道的樣子呢。

他的眼睛還在那百里臻剛走出來的大門上流連,就聽百里臻對藺景然回道:「如此,說到底還是私自離家,讓大皇姐不省心罷了。」

這自是針對前面藺景然那句「離家之前修書一封,將這事情的原委都交代清楚,請手下人代為轉交母妃」的話了。

「小舅舅說得極是。」藺景然卻分明不像是被點名批評的那個,不僅爽快地點頭承認,甚至還頗為積極地附和了起來,「我也前後反思了,下次定然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免得母妃和小舅舅再為我擔心。」

那言辭之懇切,差點要讓不了解他的人信了他的邪。

只不過,熟悉他的人都曉得,這人啊,是慣犯了,讓他改,怎麼可能!

果然,就聽他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是微微抬頭,話音一轉,道:「只不過,如今既然我已是進了北翟,便也只能繼續走下去了。倘若想在掉頭出去的話,只怕輕舉妄動,反倒會引出不必要的爭端來。」

他這話的意思很是明確,反正事情已經到這步了,橫豎我就賴在這兒不走了,倘若你們不帶上我的話,我便以自己為誘餌引得別人過來,大家都別成事兒了。他一個光腳的,還能怕了他們這群穿鞋的不成?

......瞧這話說得。

周圍及個人眼觀鼻、鼻觀口的,都暗中給周圍人使了個眼色,齊齊不動聲色地往旁邊退了退。

開玩笑,這位藺世子後台硬,想不要命了就可以不要命了,可是他們這群人要啊!

還有,請不要再招惹他們那位逐漸暴躁化的殿下了,求您了,答應我們,成嗎?!

而那位根本不會對人發善心的殿下,這會兒卻是反常地沒有生氣,只是冷冷地看了「他大外甥」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你繼續說下去」。

「再說,我這趟來,就是想幫幫小舅舅的。」果不其然,藺景然繼續說了下去,雖然說出來的話,並不那麼中聽,還不如乾脆閉嘴,「如此,回去后,我也好跟母妃交代不是?免得她屆時問及小舅舅的情況,我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那她才更是生氣呢。」

百里臻是百里瓀出嫁之後才出生的,百里瓀對百里臻這個嫡親弟弟,卻是統共也沒見上過幾面。不過,也正因為如此,百里瓀心中對百里臻還是有諸多偏愛的。她曉得她的母后當年是多麼拚命想生出一個男嗣,這種感覺尤其在她即將當上母親后更甚,身為太子正妃,她肩上,亦是肩負着與母后同樣的使命。

做人難,做女人簡直難上加難。無論出身如何身份,可只要嫁了人,便彷彿逃不出這樣的宿命。

因此,她也為百里臻能夠出生在百里家,而真心實意地心懷感激。愛屋及烏,她甚至覺得是這份好運降臨,所以她頭胎便是一舉得男,再沒有她的母后這麼多年來經歷的那些痛苦。

藺景然甚至覺得,自家母妃對他那位小舅舅的偏愛程度比對他更甚,好像她的弟弟才是她親生的似的。假設一下,倘若他和小舅舅同時掉水裏的話,母妃鐵定是要先救小舅舅的。

——請問,您是免費送的嗎?

——大概......是吧......

「你自便。」百里臻輕吐出這三個字之後,便快速從藺景然身上收回自己的視線,而後便是乾脆地轉身,準備離開。

沒想到百里臻今天竟然選擇了「無視對策」,眾人見事情已是發展至此,不由得齊齊舒了口氣,感謝神仙「口下留情」。

然而這口求生氣還沒舒出來,便聽那彷彿剛剛九死一生的人,立刻原地滿血復活地問了一句:「哦對了,小舅舅可曾知道阿禹表兄也來了北翟?」

眾人:......

看來之前說錯了,這位藺世子哪是嫌命長,他根本就是想直接自殺!

自己不受百里臻待見也就罷了,居然還把另一個特別不受待見的也扯了出來。看上去是個寬和待人,與周邊各國為善的人,實際上啊,就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攪事精。

連將他帶來的楚子尋臉色都不太妙了,老實說,如果不是接到了百里臻的指示,他是不會特意提前在為大部隊打前站的時候,去接觸藺景然的。

這個人位列「四公子」之一,且有着「隨和」的名聲,這多少也與他的身份有關。在這世上,與大漢、東裕皇室皆有血緣關係的,也就只有他了。因為身系這份血脈,所以在溝通協調西梁與東裕、大漢關係時,藺景然自然是出使的不二人選。

只不過,楚子尋是什麼人,如何不知道藺景然的底細。這小子,心裏另有一門算盤呢,他總會順勢搞點事情出來,而後快樂地蹲在一旁看熱鬧。

百里臻之所以讓楚子尋去提前藺景然,說白了,也是想讓他先下手一步,隔斷藺景然與容珵禹的聯繫。只要把他先一步拉到他們這邊來,他自然也不會去和容珵禹接觸了。

雖然現在面上是藺景然說他如何要留下來,留在百里臻這一隊里,其實誰心裏都清楚,真正要他留下來的,或者準確說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盯好的,正是百里臻本人。

藺景然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在見到楚子尋之後,他直接就沒反抗掙扎就過來了,故而這會兒,他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快,給百里臻添添堵。

他啊,從來可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果然,只見百里臻在聽了他的話之後,腳步微微頓住,一身白色的長袍隨風翻飛,周身寒意襲人。

他沒轉過頭來,只不過,看他那綳得直挺挺的後背,就知道他心情有多不好。

他並不是介意藺景然的什麼身份,說到天邊兒去,他西梁的皇太孫和他又什麼干係。他是多少念及藺景然的母妃、他那沒見過幾面的大皇姐的情分,還有他父皇母后的感受罷了。

只要不是在他手上出的事兒,他有一萬種折騰這熊孩子的方法。

沒動手,只不過是嫌麻煩罷了。

「本王不介意現在就把你送回西梁。」百里臻目視前方迴廊盡頭的院牆,涼涼地吐出這麼一句,也不管因為他這一句話之後,整個人都僵住的藺景然,繼續道,「如果你擔心大皇姐那邊不好交代,本王的人可以一併隨你過去,將這裏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訴大皇姐。」

藺景然:......

他相信,百里臻既然能說出來,就一定能做得出來。而他出來這一趟也沒帶多少人,百里臻既然能早先一步尋到他,讓他回西梁也當是自有辦法,而且他也料定了他不會為了這事兒和他大打出手。

雖然這麼大費周章地折騰一番對他沒有任何好處,但與他會計較利益得失的性格不同,百里臻是不會在乎這些的,他只在乎自己的目的有沒有達到,至於旁的,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自然,對百里臻是沒有任何好處,可擱在他身上,那就是徹底地完蛋了。

這會兒他那位母妃估計正在氣頭上,若是瞧見還是百里臻的人把他給「請」回去的,八成心裏一邊念着她那弟弟的好,一邊對他氣得更甚。

和生氣中的女人道理是講不通的,藺景然深諳這個道理,所以他尋思著這麼折騰一回,他估摸著自己可能沒有任何申辯機會,便會被他的母妃下令禁足東宮,時間看她當時的心情。

那可就糟透了,藺景然一點也不想讓這種事情成為現實。

這種人,認準目標便不會放手,執行貫徹雷厲風行,這也是為什麼藺景然覺得百里臻可怕的原因。

明明,與他不過是同齡人而已。

他正想着如何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復百里臻的話,以顯得自己根本沒有一點心虛,便是忽得覺得,方才周身被凍著的空氣,又逐漸流動了起來,溫度也在可感覺到的範圍內逐步上升。

他略略抬頭,用眼角瞥了一眼,便見那廊上的白衣早已不見蹤影。

這個移動冰山,終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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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曰王爺請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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