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隔壁床友

第199章 隔壁床友

太陽初升,照耀大地。

一向有起床氣的阿綾,這一日居然極為罕見的,蘇醒得格外準時,也不知是因為睡在陌生的環境裏,還是心頭惦記着今日開始闖關的事情,沒人叫就自然蘇醒了。倘若是日常承擔艱巨而偉大的催醒任務的春杏和秋桃在旁邊的話,一定會歡快地跳起來擊掌的。

這小祖宗,忒難伺候,叫她起床,比蜀道還難。

可惜,她們倆如今睡在別處,並不知道阿綾剛剛自己完成了一個壯舉。

總而言之,因為心裏擱著事兒之後,阿綾的早起困難症的問題得到了自然的治癒。

她醒來之後,還是像往常一樣,有點賴床地轉頭蹭了蹭身邊的被子,動作自然而然。

阿綾這麼一蹭,起先還沒什麼,可是蹭著蹭著,就忽然發現好像什麼不對的樣子。

觸感不對,完全不對,絕對不對!

這被子,似乎,好像,大概,也許,可能,肯定,比往時更加緊實,還熱乎乎的呢。

這被子......

這......這......是被子嗎?

這什麼玩意兒,這不是她的被子啊摔!

阿綾一下子暴怒,她雖然睡了一覺起來,智商可能不太夠用的樣子,但是,是不是床被子,她還是能分得出的好吧。

阿綾勉強抬起自己的眼皮,對着近在遲尺的「被子」認真打量了起來。她的眼睛一點點靠近,一點點靠近......

半分鐘后......

她瞬間打了個激靈,眼睛登時睜大,像是屁股裝了可以直接把人彈上天的特級彈簧一樣,以這輩子都沒有的快速,「蹭」得坐了起來。這動靜可不小,一起身之間,連帶着,把身上的被子也一併連帶着拉了起來。

被子一被拉開的同時,原先躺在阿綾一旁的白花花的某人,也在瞬間暴露在了空氣之中。

某人的眼睛半開半闔,身着白色中衣,衣領微微敞開,墨色的長發有些凌亂地鋪在枕頭上,整個人如同一幅靜態的水墨畫。雖然他還是頂着易了容之後那張平凡普通的大眾臉,但是,看這身材,看這姿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出來的青年。

如果把這張臉留白的話,這怕是極佳的人物水墨寫真。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說到這個重點,阿綾只想翻白眼,然後立即原地去世。

她—睡—著—的—時—候—到—底—做—了—什—么!

為什麼?!為什麼她好端端的不在自己的被子裏躺着,為什麼她居然跑到「隔壁床友」的被子裏去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在她睡着的這短短几個小時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啊喂!為什麼眼睛一閉一睜,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啊!誰能給她解釋一下前情提要啊!!!

感覺這一幕要是被居心叵測的人看見,明天《大漢日報》的頭版頭條就是《震驚!睿王殿下與司馬太史居然睡在一個被窩裏》這種爆炸級的新聞了——幸好沒有什麼見了鬼的《大漢日報》,也沒什麼居心叵測的人。這裏就他倆,無論是他還是她,誰都不會把這種丟臉的事情向外捅的。

——你們倆的腦洞真是彼此彼此。

可是,即便這事情天知地知他倆知道,可阿綾仍然覺得,自己簡直要不能自己地尖叫了啊!

她好歹也是個實打實的姑娘,雖然女扮男裝,但是這種事情,說到底最終吃了虧的還是她。

尷尬、無語、抓狂,甚至還有為自己真實身份是否會暴露的恐懼和擔憂......

現在這種情況,她到底該怎麼辦,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誰能告訴她!

阿綾感覺自己要發瘋。

「一大早就發瘋。」

就在這個時候,被她強行暴露在空氣中的白花花——這麼說好像是塊早上集市裏受到廣大婦女同志們歡迎的油膘子肉一樣,充滿了豬身上才有的油腥氣,和目下的清爽男子形象完全不符——忽然開了口,語氣裏帶着些不太高興地情緒,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

大抵是因為剛醒過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整個人看起來也分外懶散,彷彿就跟整個人癱在了床上起不來一樣,絲毫不見平日裏的雷厲風行的氣勢。

在這點上,阿綾還是挺佩服百里臻的,雖然在平日裏,他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副病病弱弱的模樣,咳嗽個幾聲吧,那白皙得能掐出水兒的臉蛋,就會跟個姑娘似的泛紅,聽說身體狀況還屬於不知道今夕何夕的男人,但是做事情卻是雷霆手段,絲毫不拖泥帶水,以至於事事都能搶佔先機,掌控全局。

他平日裏的手腕之乾脆與無情,讓心中對他的行為早有準備和了解的阿綾,看了也不免嚇一跳,覺得他的處事風格,似乎和他的畫風有着明顯的反差。不過,仔細一想,卻並無不妥。

畢竟,百里臻是元帝的嫡子又是獨子,雖因為某些特別搞笑的歷(前)史(車)原(之)因(鑒)尚且未被立為太子,但是,無論是大漢國內,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還是周圍鄰國的君主臣民,無不認為他終究是要繼承大統的,故而,自小時候起,百里臻應當就有在功課之外,學**王之術。很明顯,這位殿下學習得很不錯,帝王術用得爐火純青。這也使得他時刻處於「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優勢里。

這個男人就像是個雪山,不僅冷得難以接觸,而且終年雲霧繚繞,披着朦朦朧朧的面紗,讓世人無論是遠望還是走進,都無法一窺他的真容,神秘之極,一眼也望不到底。不僅如此,這老天爺也忒不公平,不僅給了他一個頂尖好頭腦,一個極其尊貴的好出身,還給了他一副絕世好皮囊,按阿綾的說法就是,「百里臻的長相是在我短小見識和目光中的No.1」,算得上是極高的評價了——至少,在阿綾這裏是的,只不過,這評價也就只有阿綾一個人認可,而已。

只不過,此刻,他平躺在那裏,眉眼微揚,語氣疏懶,用他的言行,充分表達了被人攪了清夢的不愉。

阿綾:......

我才不愉快,我全家都不愉快!

要生氣你就自行原地爆炸吧,我不約!

就算要從受害程度來論個子丑寅卯的話,那也是她受害程度更大好吧,畢竟,她都莫名其妙的跑到別人的被窩兒里去睡了一覺了,再沒有比這對身心更嚴重的傷害了吧。

如果有,那就是這個對方是百里臻。

......總而言之,她背到極致,兩樣兒全占。可是,她都慘到這樣了,他居然......

呵呵,這個男人,居然還有臉說她發瘋!

是,他說得沒錯,她是發瘋了。可是,正常人一大早上醒來,誰看到這種情況不發瘋啊!

假如他百里臻等會兒能不發瘋,她就立馬原地跟他改姓百里去!

......反正,就算百里臻真的無動於衷,真的要她改姓百里,她本來也不姓司馬,她跟容教授姓容,改了也沒有對不起老祖宗,這牛皮吹出去也無所謂。

——司馬喜:......?????

——司馬談:......?????

——容教授:是我的好女兒!

——百里臻:快—來—改—姓

只不過,這話雖然自她的腦中飛速跳了出來,卻是不能直接照着百里臻的臉上懟。

主要是,這事兒到底和平日裏別的事情不同,不能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能光明正大直接說。如今,她氣是歸氣,可是,就算是氣得要死要活的,還當真沒法直接說出來。別的不說,就說為啥她醒來之後是出現在百里臻的被窩裏這件事,她就沒那厚臉皮說出來。

身為女子,這種事情不能直白說出口,說了丟人;身為男子,這種事情就更不能說出口了,說了之後顯得很斤斤計較。無論如何,作為出現在人家被子裏的不速之客,這話怎麼都不該由阿綾說出口——無論是以什麼樣的身份。

再說,她如今說話的對象是誰啊,是百里臻吶。這位挑剔到極致的睿王殿下能不嫌棄她,便是燒了高香了,她哪裏還有臉再說什麼哦。

......這種想法一出來,便是把自己又自然而然地置於百里臻之下的位置了。

阿綾回味了一下這種想法,打心底里覺得有些不太服氣,明明這種事情吃虧的是她,況且昨晚要求這麼操作的人也是他,也就是說,他是一切的起因,就算出事也承擔主要責任,怎麼就非要自己自行比百里臻矮下一頭來呢。

但是,阿綾又是一想,身處於這樣的社會,好像這樣的想法也沒什麼錯誤的呢......

她天生有些屬於自己的脾氣和骨氣,這樣的人一般多數忠於自己的感覺,並且異常相信自己的感覺,因此也常常做出一些衝動的舉動。可阿綾偏偏又是個頭腦型選手,足夠聰明也會審時度勢。這就使得阿綾在很多情況下,因為脾性而給人以深刻印象,又因為謹慎而得以保全自己。

對外,是這樣的情況,可以說是優勢十足。

可與此同時,這樣的特質也給她帶來不小的麻煩。這種麻煩,主要體現在對她自己個人的身上。就比如此刻,她的脾性不許她屈服,可是理智告訴她,這會兒不能去鬧。

就,一邊是狗頭決不能低,一邊是快快低下高昂的狗頭......阿綾的狗頭裏左右大腦非常糾結,非常難過,彷彿兩個小人在身體里打架一般,真讓人絕望。

太難難難難難難難難難了!

她輕輕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是她的習慣性動作。

而另一邊,還躺在原地「裝死」的百里臻,看着阿綾坐起來的那略顯僵直的背影,眼神里卻劃過些許困惑。

她這樣的表現,不應該啊......

百里臻和阿綾不同,他昨天晚上還清醒的,因此腦中同時還有着昨天大半夜這一切前因後果的記憶,所以如今發生的一切,譬如阿綾有些激動的反應,甚至像如今這樣不管不顧地迫切遠離他等等反應,他是半點也不意外。倒不如說,這樣的反應,倒是還挺正常的,算是在百里臻的預料之中。

而且,他其實在阿綾開始「蠕動」的時候,就已經醒了,這會兒早就頭腦清醒、耳聰目明了,不至於因為頭腦發昏而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

——那你裝什麼眼神遲滯啊喂!

百里臻的警覺性向來很高,尤其昨夜周圍的人都被他刻意遣散了開,只有阿綾一個人在,他本應始終為自己的安全保持高度的警覺。只不過,不知道為何,他昨晚這一覺居然意外地睡得還挺沉,以至於在阿綾安分之後,他不多時就睡著了。今早也是,直到阿綾動彈之後,他才慢慢蘇醒過來的。

很久,都沒有睡得如此舒服了。

百里臻還記得,在剛剛從前世蘇醒的那一段時間,他曾整夜整夜地做夢,夢裏的內容無不和那一世有關,每一場夢,都彷彿走馬觀花似的讓他在回顧那一輩子發生過的事情。尤其是利劍穿身、身體變冷、靈魂出竅的最後一幕,更是如同循環播放一樣,不斷出現在他的夢境裏,根本不容許他的記憶出現任何的模糊。

想忘都忘不掉。

曾幾何時,他甚至會在午夜夢回后忽然驚醒的時候想,這究竟是一場過於真實的夢境,還是像夢一樣虛幻的人生呢?究竟是老天爺嫌他活得還不夠狼狽,故意讓他重來一世,還是要給他以機會,有意讓他重頭再來。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以免真實的答案與他心中所想的並不相符,以至於讓他一下子失去繼續努力活下去的希望。

如此來回體驗生死,並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好不容易從死而生,能抓住活下去的機會,便根本不願意再與這種機會失之交臂了。哪怕,這種所謂的機會只是短短的一瞬,也希望它能夠成為永恆。無論誰都不會願意,提前知道這種「永恆」會在什麼時候,戛然而止。

他還想活着,好好活着,一直一直活下去。

與她,一起。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太史公曰王爺請繞道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太史公曰王爺請繞道
上一章下一章

第199章 隔壁床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