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黑白無常

第215章 黑白無常

「不用謝,反正難吃的你先吃。」

百里臻眉眼微微揚起,淡淡地看着側手邊不遠處依靠在山石上的阿綾,語氣亦是波瀾不驚,彷彿自己根本沒有說任何莫名其妙、讓人不受待見的話一樣。

是的,在自我認知上,睿王殿下一向是自信滿滿的,認為自己是絕對正確的。反正,就算是不正確的,只要他自己認為是正確的,就可以了。畢竟,誰還真能和他為了這種事情較真不成?

也就他自己會和自己過不去了。

哦,等等!

百里臻覺得,自己需要更新一下阿綾的狀態。自從方才前兩句對話一出,這個原本渾身懶散到不願意將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的丫頭,就似乎靠不住身後石頭了似的,整個人的背都綳直了,呈現出一種時時刻刻與你決一死戰的戰鬥狀態。

就像是原本在玩毛毛球玩得開心的貓貓,忽然感覺一股陌生的氣息靠近,於是瞬間把毛毛球護在腳邊,而後轉過身來,渾身貓毛直立,貓眼圓瞪,貓爪摩挲,與試圖悄咪咪靠近的陌生人正面對決,時刻準備着撓你一爪子血。

時刻準備撓他一爪子血的阿綾還沒出手,一旁的無言就先躁動了起來。

......?????

這是人話?

怎麼就難吃了?!

有本事把話講清楚啊!!

無言同志聽了這句話之後,很想即刻原地爆炸。

哪怕這句話不是對着他說的,他也分外地想原地爆炸。

「呼呼呼」的夜風,也吹不熄他胸中的火苗,甚至一不小心,就彷彿風裏帶着汽油一般,讓他心中的小火苗越燃越厲害了,變成超級大火苗,一下子就竄天十米高。

搞個超級超級大的火苗燒不死他,讓某個眼睛長到天上的人,也知道知道他的厲害!

——無言:我—超—凶—的!

無言是真的想不通了啊,他手裏托盤上這些還冒着熱氣的食物,兄弟們一晚上絞盡腦汁做出來的食物,怎麼就被形容為「難吃的」的了。

畢竟,平心而論,這碗飯這些菜賣相還行,聞起來味兒也還行啊,怎麼也和難吃是搭不上邊的,說難吃那簡直就是昧著良心。不對,是根本就沒—有—良—心!

而且,無言現在是餓著肚子的,方才一直在忍耐著自己,如今形勢所迫結合劇情一不小心聞了聞味兒,一時之間就有些收不住腹中的飢餓,被刺激得只想流口水怎麼破?

不行,必須得來個人給他解釋清楚不可,不然,他就即刻、馬上,把手裏這盤子東西,狠狠地摔到說出這句話的人臉上!

瞧他這暴脾氣,但凡是這麼說了,有朝一日就真的會控制不住這麼做的,哪怕對方是他家殿下也不行。

而且,以無言這麼多年和百里臻相處對他的了解,也不知道這熊孩子是突然咋回事兒了,明明原先雖然也喜歡作死,但也不是這樣作死的。他人設高冷,不喜說話,因此一向喜歡暗搓搓地作個大死等人來發現,然後欣賞一下人們為他辛辛苦苦善後還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現在可好,他好像一下子就換了個努力作死的方向,或者說,是忽然在奇怪的地方上覺醒了,開始不厭其煩地明著作死了,甚至把自己的作死項目光明正大地說了出來,好似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似的,以至於無言他這個無辜群眾如今根本跟不上他的套路,完全應接不暇現在的場面了。

不對,就因為眼前的人是他家那位超愛作死的殿下,無言才越發想使勁揍他。

——講道理,問題來了,你敢嗎?

......在精神之海里,用手裏的托盤使勁揍他那張好看到天妒人怨的臉。

——害,瞧這慫樣兒。

無言確實是不敢的,倒不是僅僅因為無言與百里臻之間僕從與主子、下級與上級等級森嚴的人與人關係,而是因為......

說句老實話,無言雖然功夫在一眾侍衛中算是登峰造極的,但是,他也實在是沒信心,自己手裏的托盤不是作為盛放食物的工具,而是作為試圖打人的工具的狀態下,他能挨近百里臻身邊或周圍區域半步。

估計,還沒到近前呢,他就連着托盤和食物,一道兒被百里臻給揍飛出去幾十米了。

他家殿下的功夫,無言是自嘆弗如的。他家殿下的腦子,無言更是比不過。在他們自己都無法顧及自己的關鍵情況之下,作為侍衛的他們,甚至並不需要擔心自家的主子安全如何,反正,他自保的能力一向比他們強。這種情況下,百里臻給他們的命令,從來都不是保護好他,而是顧及他們自己全身而退便可。在這點上,百里臻確乎是個極為難得的,讓人省心省力的好主子。放眼整個天下,顧及也沒有哪些家主子敢有這樣的底氣了吧。

——百里臻:那是嫌棄你們拖後腿。

只不過,百里臻會功夫且身體其實一點兒事兒都沒有的這個事實,也就只有他們睿王府和宮裏面的二位大佬知道。畢竟,在外人面前,他家殿下還是那如弱柳扶風的病王爺,過了今天沒有明天,活得過早上也不定能活得過晚上,天天有人瞪着眼睛盼著給他辦喪事的那種。

眼前,除了他們府里的,還有個雖然不是外人,但也還沒到自己人程度的太史大人,是以,他家殿下還得繼續保持着「我快要死了」的人設,他們也不能隨意去招惹他家殿下,免得破了功。破了功揍他們一頓都是小事,有礙大計那才是真正的問題。

無言覺得自己好難,真的好難。

氣又氣得要死,打又打不過,於是他只能現在原地內心爆炸,而後原地生悶氣。

無言的內心裏第N+1次不想原諒自家殿下,並給他默默畫圈圈。

——......聽起來彷彿是個受氣小媳婦是怎麼回事哦。

與無言一道兒在心裏咬着手絹流眼淚,同時默默畫圈圈的,華喲後排蹲著吃瓜的侍衛兄弟們。

這年頭,當侍衛難,當侍衛的同時還要當炊事員更難,好不容易做出來挺好吃的東西罵自己忍飢挨餓地隱藏功與名呈到主子面前,主子不打賞不表揚也就罷了,居然連吃都不吃就說難吃,實在是——

太傷人心了吧!

感覺他們一群漢子的玻璃心都掉到地上,碎成了碎玻璃渣子,而後這些碎玻璃渣倒映着天邊的冷月,泛起了幽怨而寒冷的光。

人生不易,埋頭演戲,演戲不成,唯有自盡。

自盡的勇氣他們是沒有的,於是,只能把慘兮兮的淚水和著鍋子裏剩餘的飯菜一起往肚子裏咽。

......哎,講道理,不自吹不自誇,這飯菜,還真挺好吃的,嗯。自己做得飯,最好吃了。

怎麼越說越覺得,真可憐啊......

人群中,連一直面無表情的無風,見到此情此景,都悄悄挑了挑眉毛。

無言這小子,雖然平時嘴欠欠抽了些,可是也不至於如此啊。他今天這樣,明顯是倒霉過頭了。

不過,沒人注意到他這細微卻難得的變化。準確說,因為他並不處於焦點之中,所以,沒人會在意一個本來就存在感薄弱的男子。

而處於焦點中的阿綾,則在內心中罵完了百里臻及其家屬一千零一遍之後——雖然罵人帶家屬不好,但她實在是生氣——將目光落在了無言的身上。

這人,瞧著,挺慘的。

仔細想想的話,雖然自己挺慘的,但是他也不遑多讓啊。

攤上了這麼個主子,哪怕無言是哆啦A夢,也無法做到令主子完全滿意啊。

更何況,他還不是,他只是個普通的古代人類而已。

雖然被某人明著說了要吃下所謂的「難吃的東西」,雖然某人的態度欠揍地讓阿綾恨不得直接翻臉走人,但是,顧慮到與她一般的無辜群眾無言,阿綾想了想,就默默嘆了口氣,同時,也一併將心底的那陣怒氣,也吐了出來。

還能怎麼辦呢,三個人之間有一個作妖的,那個作妖的還是他們倆不能抗衡的,那......就只能他們倆精誠合作咯。至少,不能彼此難為對方吧。

再說,難為無辜群眾,也不是阿綾這個還算善良的人的作風啊。她就算再「惡」,也「惡」不過百里臻嘛。反正,她的路人緣肯定是比百里臻這個罪惡的男人要好的。

眼見着無言一時戳在原地,前進不得,後退不得,動都不敢動一下,整個人彷彿一座雕塑一般,阿綾想了想,看這娃這麼可憐,便主動開口了:

「既然殿下如此慷慨,那臣自然恭敬不如從命。」無言不說話、不動作的話,那麼,作為另一個當事人,只能她說話、她動作了

阿綾說着,順勢朝百里臻抱了抱拳,臉上揚起了一個算得上是友好的笑容,那笑容,甜得像是二十斤優質白糖一起下鍋,攪啊攪啊,熬成了糖水似的,又黏糊又甜膩,連周圍的空氣里,都飄散著這股子甜膩膩的味道。

甜到掉牙啦!

只不過,熟悉她的人,自然注意到了她自稱那悄無聲息的變化,從「我」到「臣」一字之差,態度萬水千山。阿綾最是在意這種東西,她刻意地改變稱謂,特別是對自己的稱謂,態度不言而喻。

就比如敏感如百里臻,此時已經微微眯起了眼睛。

阿綾依然故意在他們二人之間,豎起了一堵高牆,從有形到無形,告誡他絕不可接近半步。她在高牆之內,他在高牆之外。

他就說,這小丫頭,從來都不在她的掌控中。

她渾身都是刺,帶毒帶倒刺的那種。

乖順時,她將一身的刺都收了起來,彷彿身披一身柔軟細長的毛皮,讓人忍不住將她捧在手心上,撓撓她的小下巴。可是當她憤然一怒,她便不管不顧了,那些軟毛便帶着她的怒火,瞬間化為鋼針一般尖銳的刺,扎得你手上心上皆是一痛,吃痛間一鬆手,再一回神,便發現她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只留你在原地驀然發愣。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人兒,便是百里臻,也自詡說不過她。況且,他本就不愛說話,從來不意欲在口舌上與誰辯論個輸贏。便是像如今這樣,與阿綾這般來來去去幾句,已是極為難得的了。

只不過嘛......他也計較不得就是了。不然,她就真的無影無蹤給他看了,那他可就得不償失了。這麼好玩兒的小動物,百里臻還是第一回遇見,想來,這世上也難得再去尋第二個。也正因為是好玩兒的,所以才有她獨特的脾氣和風骨,若是按照一般的套路去逗弄,只怕得把她給折騰丟了,要麼就是折騰死了,總歸就是......不好玩兒了。

百里臻相信,如果是阿綾的話,一定能做得到瞬間給他來個無影無蹤。根本不用她來威脅假設,如何恐嚇,百里臻便如此相信,甚至可以說,堅信。以他們這麼一段時間的相處之下,他對她的了解來看。

於是,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默地看着阿綾的一舉一動,看看她下一步到底打算給他演一出什麼戲。

反正,她再怎麼聰明也猜測不到真相吧......或者說,正因為她太過於聰明,所以,才並不能注意到,其實他這麼做的真正目的吧。

其實......他啊,只是想讓她先吃飯啊。

按照他自己平日裏立的規矩,和無言的習慣,這頓飯做好呈上來之後,自然是先給他的,可是,百里臻對於食物的需求其實並不迫切,比起他自己,他倒是覺得阿綾可能更加需要馬上吃飯。

這麼走了一天,百里臻知道她一定是餓壞了,可她性子又倔,偏又故意忍着不說。而他們兩個之前這一天裏,二人之間的氛圍又是互不理睬的狀態,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他若是突然示好,她這種謹慎過了頭的腦子肯定不會相信,甚至可能更加戒備。而且,百里臻的自尊,也不容許他這麼做,向一個女人低頭也就罷了,熱臉貼在冷屁股上,他沒毛病吧。

——睿王殿下不要面子的啊!

——追女孩子,要面子頂個球的用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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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曰王爺請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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