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有經驗者

第91章 有經驗者

「不,關鍵是,那些棺材擺放的方式,為什麼是一字排開?又不是出喪,只是運個空棺而已吧,說到底,如今也就是堆木料罷了。難不成,如今這東西運輸還要講究排場的嗎?」

阿綾聽到無言的形容,一邊皺着眉頭,一邊疑惑地從刁鑽的角度開始發問。

無言一下被她問得有些懵,不過也是因為她這句話,在一瞬之間,彷彿打開了什麼新思路似的,眼睛亮了亮。

「屬下這就去叫人跟着。」

無言的聲音還在耳畔,可是,轉瞬間人卻沒了影兒。

車內,春杏和秋桃一直在阿綾的身邊,正一臉懵逼這。

對,沒錯,她們倆必須要承認,她倆從小是走武人的路子,腦子確實是不太行,可眼下這種情況,她們倆卻還是發自內心感到無力的——阿綾和無言的對話全過程,她們倆都有看到、聽到,此時,卻見這二人彷彿心中有了主意,可她倆還在一片雲山霧海里,不由得有些傻愣。

阿綾對無言突如其來的舉動並不意外,很明顯,他估計也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好歹也是百里臻手下的侍衛長,若是這點層次都想不到的話,那可真不行。

「這......少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呀。」

「是呀是呀,您能告訴我們嗎?」

眼見阿綾已然是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樣,春杏秋桃就更加着急了。她倆腦子不算太聰敏,偏偏跟的是阿綾這麼個腦子轉得比別人至少快一倍的主子,兩相對比之下,差距更明顯了。

她們倆根本不指望自己的腦子能想出什麼謎底了,她們就像直接知道答案,最好是劇透到大結局那種,因為,實在是好奇死了嘛!

「以下只是猜測。」阿綾晃了晃手指,事先聲明道,「不一定百分百正確,不過我覺得——」

「中間的那口棺材,肯定有問題。」

無言一放下阿綾所在的馬車窗帘,便又快步打馬向前了。

方才,若不是阿綾那句話提醒了他,他一時還沒往這所謂「一字排開」的陣勢上想。

這也不能怪他,往時對於小老百姓,只要簡單判定對方不會對他家殿下構成危害之後,無言便不會再對他們如何琢磨了,生怕想多了想錯了,反倒造成不好的影響。他家殿下不同於普通皇親國戚王侯貴胄,未來,是要登上那把君臨天下的龍椅的,而這些百姓,則都將是他的子民,他們作為睿王府的人,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必須將這點擺在首要位置。

這次也是一樣,雖然感覺那些個棺材板兒有些晦氣,但對方也不過是個平頭百姓,不值當他們過多留心。

但......

如今,這麼一想,便是有許多細碎的思緒,從他的腦中瞬間冒了出來。

無言不敢耽擱,即刻便朝前追去了。

要知道,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帶有其自身的目的性,而這個目的性,則會制約其做事的手段和方式。就比如這運棺材板兒的,就要考慮時間成本、收益多少、運輸效率等等因素,然後選擇一條價優質好的路徑,期以得到最大的回報。

如今,他們車隊之前這人,將他的三口棺材橫著一字排開運輸,自然也有其目的性。

無言是沒見過人這麼運棺材的,三個碩大的棺材排成一排不僅沉重不堪,而且,由於體積太大,極容易磕磕碰碰造成損壞。這種生意由於是給亡者所做,因此誰都不敢馬虎,遺屬不會願意用破的棺材板兒下葬,而店家自然也不會冒着賠錢賠貨賠信譽的風險,去給人運個壞棺材板兒的,這實在是干昧良心的生意了。

既然如此,他又為何這麼做呢?

從普通正大光明的角度來看,已是尋不到合乎邏輯的緣由了,所以,無言便從不那麼正大光明的角度來考慮。

電光火石之間,他彷彿瞬間想到了那個點——

如果棺材裏裝了些不可與人道的東西,那麼為了掩藏這些東西,他是不是會用什麼方法偽裝一番,隨後再以如今這樣三個一組的形式,轉移眾人的注意力呢?畢竟,比起孤零零一個棺材那般醒目、引人注意,倘若三個一排的話,看似體積變大更吸引人了,可實際上固定目標反而變得更不確定。

因為,人們只會注意到有人在運三口棺材,而不會注意他的某口棺材怎麼怎麼樣,也變得更加安全。

越想越覺得這種情況最有可能。

無言想到這裏的同時,忽得見到一個火紅色的身影,從旁邊不知道哪個角落裏竄了出來。因為他趕得及,沒做心理準備,被這麼突然衝出來的人嚇了一跳。

定睛一看對方是誰之後,無言便覺得自己被這麼結實嚇了一跳不冤了。

也是,就憑這小子的輕功,只他家殿下能與之較量一番的了。至於他們,再怎麼不服氣,也只有乾瞪眼的份兒。畢竟,誰讓他們技不如人呢。

「這種事兒怎麼能不叫我呢,無言小老弟?」

來人笑嘻嘻的沒個正形,一雙桃花眸在笑意中更是神采奕奕,和無言在方才瞬間凝固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楚七公子。」被稱為小老弟的無言朝來人點了點頭,如果他沒有猜測錯誤的話,以這位愛湊熱鬧的性子,估計也打算去前方看看會發生什麼。

是了,看到楚子尋這張笑得有些勾人的臉,無言才想起來,這幾年楚子尋因為一直化身玉離公子在外闖蕩,可沒少給自己做棺材板保平安。對於他這種行為,便是他手底下千機門的人都理解不能。

是個十成十的奇葩。

是以,於楚子尋而言,他應該也是個殯葬行業的有經驗者了。

有經驗者......

無言看着楚子尋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深了深。

楚子尋被他這麼看着,看得不免有些渾身發毛。

要知道,沒什麼比一個平日喜歡插科打諢的傢伙,忽然正經起來,要來得更可怕的了。

深吸了一口氣,楚子尋壓下心頭湧起的不安,開口問道:「你這是怎麼了,突然這麼......呃......嚴肅?」

「我?沒什麼。」無言搖了搖頭,否認道。

有嗎?活潑可愛的他,剛剛很嚴肅?怎麼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好不好。

有啊有啊有啊。楚子尋看着他一副試圖否認的模樣,不由得撇了撇嘴。居然還想不承認,他剛剛那下子驚嚇算是白受了?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用的屬下,連無言這麼多年下來都成這樣子了。

心裏雖然是這麼想,不過到了楚子尋嘴裏,卻變成了一聲:「哦。」

楚子尋和無言一樣,正惦記着前面那檔子事兒呢,於是也不在這半道兒上多廢話,各自駕馬散步並兩步走了過去。

這麼來來回回之間,又進去了兩隊人馬,如今守城官兵查驗的人過去了,就輪到他們隊伍前面這個拖棺材板兒的一行人了。

方才那個侍衛正盯着前面的情況呢,忽然見無言去而復返,又帶了個楚子尋過來,登時感覺如臨大敵。

「言哥,我沒......」

聽聲音,感覺委屈得快哭了。

他方才也沒玩忽職守,正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地警惕著周圍是否有異動呢,誰曾想,就是聽得太多看得太多,竟然讓這些小老百姓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滑。

忒氣了!忒可恨了!

這之後,他立志絕不放過前面這幾口大棺材,結果可好,城門還沒進呢,他們的侍衛長又來了。

這莫不是......想放棄他。

「知道你沒開小差。」無言一眼就看出他這是在想些什麼呢,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和楚七公子只是有點兒事兒有些在意罷了,所以想親眼看看,你繼續做你的事就行。」

「嗯,我知道了,定當不辱使命。」侍衛小哥忙點了點頭,一凜神,又恢復了精神,道,「您二位忙吧。」

楚子尋有些好笑地看了那興頭極高的侍衛小哥一眼,而後往無言身邊湊了湊:「你行啊,無言小老弟。」

「......楚七公子。」無言這會兒都有些無語了,請問這個人到底是來幹啥的呀,擠兌他的嗎?他再不關心關心那個棺材,人就真溜走了。

「我省得我省得。」楚子尋自然知道他欲言又止的是什麼意思,他臉上那耀眼得有些過分的笑容微微一收,便是對無言道,「你可是聽了駙馬的話?」

「......你怎麼......」無言沒想到他居然還提起這茬兒了,登時有些詫異,「莫非......」

「是,巧得很,剛剛我就在馬車另一邊,不過沒掀帘子就是了。」所以,他們都沒瞧見他。而他輕功又是當世卓絕的,只要他稍稍一屏息,鮮少有人能發覺到他的存在。

「聽了你說的這事兒,覺得甚是有趣,於是就跟着湊個熱鬧唄,不過......」

頓了一頓,只聽楚子尋又道:「這位駙馬爺,可真是非同一般啊。」

若是對方如他們這般走江湖,如此不過爾爾,可顯然,他不過一個管家公子,往昔都沒出過遠門,第一次出遠門就接連不斷碰到各種風險,可他居然還能如此冷靜地分析和他們沒什麼關係的棺材板兒,這可真是......

奇人。

起先楚子尋還道百里臻一時想不開帶個累贅,如今卻是明白了。

入了百里臻的眼的,果然都非同一般。

「確實......」無言目視前方,那一隊運送棺材的人,如今正推著大平板車緩緩向前走,排了這麼一會兒隊了,終於輪到他們了,「不過......」

他只說了個「不過」,之後就再沒說下去了。

「不過?」楚子尋側目,不過什麼?

「他不喜別人稱他駙馬。」他家殿下叫「姐夫」,還被明裏暗裏的拒絕過呢。

「誒?」楚子尋沒想到,無言賣了個關子,居然賣到了這裏,他輕扯嘴角,難怪他聽了一路,聽他們一個個的都叫「太史」呢,他還尋思是怎麼回事兒呢。

順着這個思路往回想的話,楚子尋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實話,自己叫他「駙馬爺」的時候,那個模樣俊秀的少年,居然還微微蹙起了他漂亮的眉頭。那一瞬他微微有些奇怪,再一看時,卻見他表情淡然,彷彿不見之前的不愉,如今想來......

原來是為了這個!

「所以......」

楚子尋還想說什麼,就見那些守門的官兵開始例行檢查了。

他們中的三個從哨崗上走下來,走到斜停著一邊落地的車子旁邊,用手敲了敲那棺木。手指敲擊之下,棺木發出沉悶的聲音。

「唔,好木頭啊!」

其中一個官兵一邊揉着手指一邊說了一句,大概他沒想到木料如此結實,下手一時沒注意輕重。

「官爺您可真識貨,小店從來都是優中選優,用上等木料......」

旁邊一個身着皺巴巴馬褂棉袍的男人搓着手指說道,一副生意人的語氣,很是恭維。

官兵一邊使勁兒掀開蓋子看看,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因為這棺材的木料特別實在,那棺蓋也比一般棺材的要沉重,大刺拉拉地給人家在外頭掀開也不切實際,特別是中間那口棺材,因為左右兩個夾着,更是不好開了。因此,這些官兵也就每個推開隨便地看了兩眼,就揮了揮手,放這隊人馬過去了。

無言和楚子尋自前面那隊運送棺材的人馬開始接受檢查起,就一直仔細地盯着。然而,隊伍里的每一個人,看起來都非常正常。他們正在不動聲色地打量對方的時候,守城的官兵已經檢查完了。

精明的會說話的老闆,和老實巴交的活計。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運送的貨物比較特別的話,這當真是一隊無比尋常的人馬了。

事情,往往總在人們最為意想不到的時候,發生了。那個穿馬褂棉袍的男人自然又是說了不少好話,剛準備推著車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檢查動了什麼的緣故,中間的那口棺材突然往下滑了滑,棺蓋也順着開了個口。

無言和楚子尋的臉色不由地齊齊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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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曰王爺請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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