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醜媳婦兒

第95章 醜媳婦兒

「臣......腿麻了......」

阿綾默默苦笑道。

百里臻:......

天才的睿王殿下想了很多種回答,愣是沒想到還有這麼一種解釋。與此同時,也被這個丫頭瞎扯話的功力再次刷新了認知。

他默默地看着阿綾「活動筋骨」,姿態......奇妙。

百里臻這輩子都沒見到過人在他的面前,表演這種掰腿「特技」。看得出來,她確實不是裝的;也看得出來,她確實是故意這會兒在他面前提這件事。

他知道她是想噎他,他在她身上的耐心向來很多,本也沒為此計較。只是看了她這副架勢之後,他突然在想,這若是今天晚上他不來,而是無言繼續在她面前叨叨的話,她若是也這樣......

可他偏又不能用閨閣女子的規矩約束於她。

時而覺得她灑脫不似尋常女子甚好,時而又覺得她太過灑脫難以約束不好。

百里臻心裏忽得一陣沒來由的煩躁。

看見百里臻吃癟,阿綾心中泛起一陣小得意。

她還想張嘴再說些什麼,就聽門外傳來了輕微的交談聲,緊接着便是開門的聲音。

「殿下,太史,晚飯來了。」

無言說着,便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的春杏秋桃只伸手幫他撩開那珠玉帘子,並不敢走進內室。阿綾知道,她們倆是礙於自己面前這個在夜裏依然白到反光的男人。

看着來送飯的無言,阿綾才後知後覺地在想,方才百里臻是如何做到悄無聲息進來的。就算他步子輕,春杏秋桃也不是死人,瞧見他總歸會發個聲吧。

只不過,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在阿綾定睛仔細打量無言手裏的托盤時,瞬間便被拋之腦後。只見那托盤上放着一碗飯、四盤菜、一盅湯和幾樣醬料小食拼盤,遙遙看着,便是勾起了人的食慾。

更何況,她本來就是個餓到空虛的人。

她幾乎忘記自己「全麻」的雙腿,一下子跳下床,踉踉蹌蹌地跑到桌邊,而後坐了下來,又朝百里臻看了一眼,將對方頷首之後,這才歡快地吃了起來。

嗯,好吃!

她吃得太過投入,以至於根本沒注意到從侍衛淪落到送飯的無言,甚至連個眼神都沒被給到,就被百里臻揮手打發了出去,跟着他一起出去的還有兩條小尾巴。

從始至終,無言都不懂自己到底哪兒得罪了他家殿下。

於是,等阿綾吃飽喝足之後,一抹嘴,就發現室內又剩下她和百里臻二人了。而這個男人,方才一聲不吭地轉了個方向,隨即就盯着她吃飯。

媽媽,這個人好可怕!

不過,到底是吃飽喝足有底氣了,阿綾又想起了方才說到一半的任務。

「那不知,臣是隻身一人,還是組隊前往?」

「兩人搭檔。」

「請問臣的搭檔是......」

無言?無風?隋清逸?楚子尋?或者無名侍衛一二三四都行,只要戰鬥力夠強,別讓她掛了就行。

「本王。」

阿綾:......?????

+++++

辰時許,太陽漸漸升起,一早就出攤兒了的集市,如今正是到了最熱鬧的時候。

「剛出爐的熱包子哩!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哩!有甜有咸有肉有青菜哩!熱騰騰的真好吃哩!」

「新炒的芝麻葉哦,又香又脆,不好吃不要錢!」

「現做小餛飩,好吃又便宜!」

......

衣食住行,柴米油鹽,對於小老百姓而言,生活就是這般簡單純粹,無論是那繁華的帝都京城,還是這偏遠的朔方縣城,都一樣。

至於那鐘鳴鼎食抑或躍馬揚鞭的生活,都離他們太遠了,遠得實在不着邊際。或許,偶爾會在酒樓茶館或者街頭巷尾聽說書的時候,眯着眼睛暢想那麼短短的一瞬,想着自己或許會有某個機遇,想着自己或許一朝出入人前。只不過,等那催人入夢的聲音止了,端起面前早就冷掉的大粗葉子泡的淺茶湯,一口乾下去,那又冷又苦又澀的口感,會讓人瞬間清醒,而後拍一拍坐皺了的衣袍,轉身離去。

回到那個屬於自己的生活里,依舊是酸甜苦辣樣樣俱全卻又平淡無波的生活。

日出,日落,一天,又一天,周而復始。

以及在這種不斷重複的前進中,尋覓到的屬於普通人的生活智慧。

在這波瀾不驚的循環往複的歲月里,早市是許多百姓一天生活的開始,因而,它最為生動,也最為鮮活。在這裏,可以看到許多為了自己的小日子而不斷努力的面孔,真誠而富有朝氣。

做油墩子的小販兒在這早市一條街上,已經幹了十來年了。他左手是個包子鋪,右手是個豆腐店,兩家的老闆也都是老熟人了。包子鋪老闆是個年紀不大的小伙兒,原先在他父親老老闆的手下學手藝,這兩年老老闆年紀大了,他便將鋪子繼承了下來,他的嗓子響亮為人熱情,包子做得餡兒足味兒美,生意比過去還要好上一些;右邊的豆腐店是個夫妻店,丈夫做妻子賣,一干就是二三十年,從原先的小夫妻到現在的老夫妻,前兩年上京闖蕩的大兒子尋思著要接二老享福,引得附近的人一陣傷感,覺得再吃不到這麼好的豆腐喝不到這麼香的豆漿了,誰知老兩口兒打定主意不走,虛驚一場大家也都鬆了口氣。

這小販兒也是個有些故事的人,他早年自南方來,聽說原也是個體面人家出身的少爺,只是不知家裏生了什麼變故,被迫一路流浪到北方。他起初什麼也不會做,只是瞧著路邊有人做餅子,想起記憶里姆媽做的油墩子,循着那個味道一點點開始嘗試,走了一路,做了一路,一直來到這位於北部邊境的朔方縣。他本想,若是這生意再做不下去,就乾脆跳到旁邊玉龍關里死了算了,誰曾想,他竟在這兒落下根來,還娶妻生子,日子過得雖然累些,卻幸福快樂。如今他的身上,倒是再看不出一點的少爺習氣,甚至鄰居店家給過路旅人打趣說他曾經是個大少爺,也沒人相信。

這座油墩子的小販兒,經常會和左右鄰居互相交換彼此的手藝。事實上,這條街上大家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比起金錢交易,商販們之間更喜歡以物換物,簡單方便,沒人會錙銖必究。若是承了人家的情,不必多說,下回定會加倍多補上來,只看彼此眼中那「你懂的」的笑意,便覺得無限溫暖。

「哎呀,聽你這亮嗓子吼一聲可真得勁兒!」送走前面的賣家,小販兒得空休息一下,就開始調笑他左邊包子鋪的年輕老闆。

那小伙兒聲音是真亮呀,他一開嗓,整個街都醒了。

「得勁兒您就多聽聽!」小夥子一笑,露出兩顆大白牙,順便又吼了一嗓子,「剛出爐的熱包子哩!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哩!有甜有咸有肉有青菜哩!熱騰騰的真好吃哩!」

「可不,多聽聽,飯都不用吃,就飽了啦!」旁邊豆腐店正在收錢的老闆娘也來打趣,說罷,她先咯咯咯笑了起來。

「可還沒飽,得在就著這聲兒,再喝兩碗大家您家的豆腐花才成!」做油墩子的小販也調笑起了自己。

那老闆娘聽了,笑得更歡了,旁邊買東西的客人也跟着一起笑了。

正笑着,這小販兒忽然見兩個生面孔的人朝這邊走來。

在這兒十餘年了,是老主顧還是過路人,小販兒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一男一女鐵定是生人,他可以肯定。不過......

這女的也忒......那啥了吧。

瞧那粗眉毛,瞧那厚嘴唇,瞧那麻子臉,誒呀喂,真是——

長得比他煎糊了的油墩子還磕磣喲!

偏生這女人還穿金戴銀的,一副土鱉暴發戶的模樣,簡直就是加了肉末雞蛋拌粉絲還煎糊了的油墩子——奇醜無比。

反觀她挽著的男人,瘦條高個,五官平平,不黑不黃,標準的大眾臉,渾身素凈得跟戴孝似的,只不過在他旁邊那女人的襯托下,倒顯得還挺耐看的。

他正想着,便見那奇醜無比的女人朝自己看了過來。

咦,看了過來?!不,您別看啊!

「夫君,人家想吃這個嘛~~!!」

緊接着,那不知道從哪個聲道里發出來的甜膩得噁心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販兒此時此刻,同時受到了視覺和聽覺上的雙重震撼!

他真不是歧視啊喂,只是長得忒丑就別出來有礙市容了行不?

請您善良啊!

男人微微皺了皺眉頭,似乎不太情願的樣子。

小販一看,瞭然,這八成是個富婆家的上門女婿,只不過似乎連他都受不了自己的媳婦。

可不,是人都受不了。

眼見男人踟躕不前,那女人變本加厲地開始撒嬌發嗲,使勁晃着男人的隔壁:「夫君,夫君,夫君,人家想吃嘛~~!!!」

這誰受得了!

此女聲音一出,在場之人無不男默女淚。

做油墩子的小販兒這會兒差不離要給那男人跪下了,誒呦喂,這位也,您就給買個吧,然後趕緊把您內子給牽回家,這條街窄,盛不下這尊大佛。

男子——百里臻,看了眼掛在自己胳膊上的女人,真有一瞬間想把這個又丑又煩的傢伙甩到十萬八千里之外的衝動。

他百里臻怎麼可能又長得這麼丑的媳婦!

而掛在他胳膊上的醜女——阿綾,則撇了撇自己的「香腸嘴」,是那油墩子先動的手,不干她的事!

她是早上肚子空空,就被拖出來做他的那個所謂的任務,如今都到這會兒了,是真的餓了嘛。

任務就是逛大街嗎?真是信了他的邪!

「這是正式任務之前的準備。」待到進入北翟之後,他們便要改變行進策略,喬裝打扮分組前行。雖然百里臻很不願意,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如果他和阿綾假扮夫妻的話,確實沒人會往他本人身上想。

畢竟,誰都知道,大漢睿王,不近女色。

↑百里臻是這麼解釋的。

......不過,好像這樣的情況,在他們倆之間,也不是發生過一次兩次三次四次了。阿綾皺着眉頭尋思著,不知道為什麼,她和百里臻在一起的時候,總逃不過一個「餓」字。

古人云,食色,性也。

——不,那位古人說的不是現在這個情景下的你腦子裏的那個意思!

不管什麼意思,反正阿綾就是餓得臉皺了,腿走不動了。

垂眸,瞧著驀一時忽然安靜下來垂頭喪氣的某隻,儘管從百里臻的角度來看,那粗眉毛大餅臉丑得觸目驚心,但是想着那張被掩藏在面具之下的小臉蛋是如何表情,男子便不由得心軟了。

「餓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冷,不過若是熟悉他的人,能夠聽出裏面掩藏着的難以察覺的關心。

「嗯嗯。」她的滿身喪氣略一遲滯,隨即猛得一抬頭,一雙眼睛略帶希冀地望着他。

對上那雙眸子,百里臻不由地呼吸略略一滯。

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雙眼裏可以盛有萬千星辰啊。

無論她如何變化,他想,他也可以從千千萬萬人中,一眼找到他。

男子沒有答話,卻在下一瞬,帶着那掛在他臂彎上的女子,抬步朝賣油墩子鋪子走了過去。

唔,周圍的圍觀群眾,感動得都快哭了。這夫妻倆若是真打起來,可是會造成早市上的交通擁堵的好吧。

兩三步間,走到鋪子門前,那小販兒看着這一對兒奇妙的客人,笑道:「二位要什麼?」

「一個......」阿綾剛伸出一根手指,忽得想起旁邊還有個人,於是便轉過臉去看他。

男子沉默地搖了搖頭。

也是,百里臻這個潔癖精,怎麼可能吃這種不乾不淨的路邊小吃。於是,阿綾那根伸出來的手指便沒縮回去,繼續道:「先來一個油墩子。」

聽到女子在說「油墩子」時那略帶方言的腔調,小販兒的手一頓,問了句:「夫人可是從南方來的?」

「是啊,南方。」阿綾淺笑着答道,眼神中隱隱有些懷念。

一旁的百里臻,眼神不由地深了深。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小丫頭,可是在北境長大的呢。

哪裏來得什麼南方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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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曰王爺請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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