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情到深處訴衷腸

當時隨手下的一筆，不過是想給人添點堵，讓那個不識好歹的男人心裏不痛快，讓那隻飛上枝頭的小麻雀丟點臉，但洪嫻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好像沒有按照自己預定的來。

洪嫻接到了她父親的電話，問她最近究竟做了什麼，前腳天歌的晏總剛打電話過來說要「感謝」鴻盛對他未婚妻家人的「關照」，後腳就接到了公安局的電話，懷疑公司底下某個部門涉及黑惡勢力，公司賬上資金有挪用作非法勾當的嫌疑。

事情一旦有了指向性，就非常好查明。大概了解內情的洪父苦口婆心教育了一頓女兒后，才無奈地掛了電話。女兒是他的寶貝疙瘩，平時寵著都來不及，圈子裏面爭風吃醋的事情不少，洪嫻要是教訓一下別的小魚小蝦，他壓根兒不會管，但是動到天歌董事長的頭上，就要顛顛分量了。

還好，似乎晏總對那個便宜丈母娘並沒有什麼好感，所以這次的事情，只是警告了一番，並沒有繼續追究下去。饒是如此，洪父也小有緊張，緊急處理了參與事件的公司下屬之後，還主動跟晏無虞打了電話告訴處理結果，表了個態度，表示絕對不會有下次。

兩個大男人聯合默認保密，唐頌對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她就老老實實地上上課，然後等著元旦的到來。

辭舊迎新，新的一年到來，她的人生，也將進入嶄新的篇章。

沈家就是她的家人代表，今天晚上，將一起來到晏家，算是正式見面。

唐頌其實心裏有想過馮婉珍，只是一想到她在的話，不管是自己還是沈家人，估計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裏去，也就斷了讓她出場的心思。

等年前的時候，再去給她送點錢和年貨吧。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儘力解決她的溫飽問題，指望母慈女孝，唐頌自己都覺得不可能。她不是一個壞人，但也不是聖母。

沈父沈母有一些緊張，穿衣打扮言行舉止比上次見兒子的親家公親家母還要隆重。說到底還是門戶的觀念作祟，衛家和自家一樣，都只屬於小康家庭，而晏家，顯然是屬於高攀的門第。

還好，晏家人很快就讓沈父沈母打消了疑慮和緊張。姨婆婆就是個老來寶，慈祥脾氣好；晏歌天然靦腆，呆萌地人畜無害；晏無虞一改平日冷淡的風格，雖然沒法做到笑容可掬，但至少態度上謙和有禮。

關鍵晏家一家人都表現出了對唐頌的極度喜歡。

沈母看得眼眶有些發熱，為她苦命的糖豆兒終於找到了一個好歸宿。

沈父唏噓不已，想着再過十幾二十年，自己如果上了天，對待老戰友老同事，終於能夠給個交代了。

沈嘉銘態度也改觀了不少，晏家沒有他想像中的盛氣凌人，也沒有那種顯擺的風氣。就看今天的晚宴，很豐盛，但不少都是家常菜，沒有故意弄得豪華高調，唐頌在這樣的豪門裏，應該不會吃虧。

「親家呀，要多謝你們這麼多年培養和照顧了糖豆這麼好的孩子。你們呀，放心，我們一定會繼續把糖豆當寶貝的！」晏家說話擔當是姨婆婆，她輩分大，對着沈父沈母說啥都不要緊。

「是糖豆這孩子自己優秀，從小就懂事有主見，又能幹又能吃苦。我們呀，其實都沒幫上什麼大忙。」沈母眼眶有些發紅。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沒有你們，哪有糖豆的今天啊。」姨婆婆愛屋及烏，對待沈家人的態度非常不錯：「聽糖豆說，嘉銘準備和女朋友五一結婚？」

「是，是，嘉銘年紀不小了，既然兩個孩子感情不錯，就早點幫他們定下來，以後結婚生娃了，趁着我們年紀輕，還能幫着帶帶。」沈母說到這個話題，情緒又好了一些。

「是啊，年紀不小了，我們家無虞啊，比嘉銘還要大兩歲。」姨婆婆笑眯眯地，「我也着急啊，你說我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想着有生之年能抱一抱四代孫。我看呀，嘉銘不是五一結婚么，明年十一，就讓無虞和糖豆結婚怎麼樣？」

「啊？」沈母嚇了一跳，十一就結婚，唐頌才二十一，有點早吧……可是老太太說得有理有據的，剛說完自家兒子年紀不小着急著結婚了，人家外孫還比自己兒子大呢，不是更着急？

姨婆婆笑眯眯，呵呵，什麼叫姜還是老的辣？嗯，繼續再接再厲，早點把外孫媳婦忽悠回來：「聽糖豆說之前你們去看房子了？定了沒有？之前看的那家樓盤還滿意嗎？那家樓盤是無虞他們公司跟別的公司合作開發的，你們要看中的話，讓無虞打個招呼，給你們成本價！」

從唐頌的品行，就能看出沈家人的做人底線。老太太人精的很，知道有時候送人情講究一個度，晏無虞就算送套房子給沈家都無所謂，但沈家未必會高興，只有這種「你佔好處我不吃虧」的狀態，對方才不會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沈母果然很驚喜：「真的呀，那可太好了！」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身上少一些壓力。

「一句話的事情，如果你們不挑地段的話，其實天歌也開發了幾處房地產的，看中哪套直接過戶就成！就當是唐頌孝敬你們的。」姨婆婆笑着表了個態度，心中知道對方肯定會拒絕。

果然，沈母急忙推辭：「不成不成，能幫我們打個招呼打個折已經很好了。那個樓盤離公安局近，兩個孩子上班方便，那兒就成了！」

「行，回頭你把看中的房子告訴一聲唐頌。啊，你說，如果十一唐頌和無虞成婚的話，還需不需要給他們也置辦一套婚房？就現在這家裏，稍微裝修改造一些成不？我呀，年紀大了，還是希望孩子們都在家裏，熱鬧。唐頌這丫頭討喜呀，家裏有她就開心。你放心，絕對不會有什麼家庭矛盾，等成了家，糖豆就是家裏的女主人，以後等晏歌要成家的時候，也不會住在一起……」

姨婆婆這老太太眼巴巴地看着人，之前又說了一堆好話許諾了一堆好處，讓沈母怎麼回答？

家長之間，關於婚事的日期，就此敲定。

沈家人臨走的時候，沈嘉銘把唐頌提留到一邊，跟她交代個事。

唐頌和晏歌在校園裏應該是比較安全的，出入都有保鏢接送，暫時就是馮婉珍，像一個不定時炸彈似的，會成為唐頌的軟肋。

他們倆觀點難得一致，就是馮婉珍這個問題必須解決了。但怎麼解決，最終還是要唐頌來表態做決定。

說到底，她還是唐頌的親媽，就算在不待見，也不能真正視而不見。

「那個，六樓那個女人，」沈嘉銘態度很直接，連稱呼馮婉珍的名字都不肯。

「嗯？」唐頌的心立馬就提了上去。

「前兩天掃黃打非掃黑除惡，派出所的兄弟們抓賭的時候，順便把她逮了。聚眾賭博，金額巨大，而且涉嫌借貸高利貸。」沈嘉銘沒說這高利貸的金額高達八位數，更沒有說馮婉珍被人利用了來敲詐和勒索晏無虞。

如果唐頌知道了，會自責，會內疚，會覺得不好意思面對晏無虞吧。

聽到沈嘉銘的話，唐頌木然著臉，身子裏驟然湧起一股涼意，激起了身上的一層雞皮疙瘩。聚眾賭博，高利貸，這不就是沈嘉銘之前給她看過的馮婉珍的案底么？

不是每個人都能回頭是岸的，更多的人是執迷不悟，一條道走到黑。

算了吧，本就不該期望太多的，不值得信任的人，不該給予希望。

沈嘉銘瞥了一下唐頌的臉色，斟酌著說道：「我會跟兄弟們打個招呼，不過過年之前，她肯定要在看守所放一段時間了。」

唐頌低着頭盯腳尖，哦了一聲。

「放心吧，有吃有喝有睡的，沒準出來還能胖兩斤呢。」沈嘉銘吐槽道，「不過以後你打算怎麼辦？還留她擱家住着？」

唐頌不說話，只是低着頭。她能怎麼做呢？不給馮婉珍住，從看守所出來后，馮婉珍去哪兒呢？

馮婉珍可以不仁到底，她唐頌不能萬般無義啊。

「我和衛惠，打算在新房子交付之後，就把老房子賣了。」沈嘉銘提議道，「不然你也把房子賣了吧，兩百多萬還是有的，存銀行的話，一年利息也有七八萬。我認識一哥們，以前也進過局子，出來改過自新了，為了照顧家裏幾個老的，乾脆開了一家養老院，環境條件不錯，有吃有喝有護工有醫生，就是稍微偏了一些。你要是沒意見，等樓上那女人從看守所出來，我就幫你把人送過去。一年七八萬塊也差不多，人也能幫你看着。」

唐頌想了想，一時似乎也沒有想起太好的主意。

「別想了，就這麼着吧，也算對她仁至義盡了。她要老實願意獃著，那肯定餓不死她；她要有心思想走，那也隨她，但是再整什麼么蛾子你也甭管她了，再有什麼問題，我見一次抓一次。」

沈嘉銘拍拍唐頌的肩膀，幫她做了決定，然後帶着父母，由晏家的駕駛員送回去了。

晏無虞看出唐頌心情有些失落，摟着她肩膀，在前院裏慢慢溜達：「怎麼了？」

唐頌嘆了口氣，挽著晏無虞的胳膊，把頭靠了上去：「沒事。」

晏無虞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有追問。

唐頌安靜地跟着晏無虞走了一段，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長拉淡，似乎渾然一體。

一體，是啊，以後，他們就是一家人了呢。

唐頌拽了拽晏無虞的手。

「嗯？」晏無虞低頭，眉目溫柔。

「剛才沈嘉銘說，我那個，我那個媽被抓起來了。」唐頌有一些怏怏，「她之前就因為賭博放高利貸被抓過好幾次，我以為她這次回來是洗心革面了，沒想到還是一樣。」

在心上人的面前，當然都希望自己展現的是最好的一面，只是現實往往事與願違。這也是唐頌之前不太願意跟晏無虞講起家事的緣故。

但是現在好像又有一些不同呀。歸根到底，不願意說，怕覺得丟人，不過是無法肯定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位置，怕影響了對方對自己的感覺，而只有有了強大的信任，對這份感情毫無懷疑，才能夠真正坦然地面對。

因為知道，哪怕過往再不堪，對面這個人也不會對自己有任何改變。

晏無虞又摸了摸唐頌的腦袋：「你想怎麼做？需要我做什麼嗎？」

「沈嘉銘說先要先在看守所里待一段時間，我覺得也好，讓她戒戒賭癮，之後的話，可能打算把我爸留下來的老房子賣了，到時候就給她找一個養老院讓她獃著。」

「房子既然是你爸留下來的，那要不要留着？不管如何，她是你的母親，那也是我名義上的丈母娘，養老的錢我可以出。」晏無虞有些憐惜地摟着唐頌說道，「以後我希望你考慮任何問題的時候，都不要擔心錢這一個因素。」

唐頌笑了：「知道啦，我財大氣粗的大老闆。我賣房子也不光是這個考慮，那房子吧，反正也不會住了，留着浪費。以後我嫁了你，難道還想着等跟你吵架的時候跑回去住嗎？」

晏無虞失笑，想起那個送命題：「我不會跟你吵架，我為什麼要跟你吵架？」

唐頌也笑了：「沈嘉銘說得對，我這麼做反正也算對她仁至義盡了。我的少年時光，已經因為她的緣故，而變得異常艱難，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你，一切往著最好的方向走，我不會再讓她擾亂我的生活。」

晏無虞握緊了唐頌的手。

「我以前都不能理解，一個母親怎麼忍心拋下自己年幼的孩子，後來漸漸長大了，看多了，發現好像我也不是最慘最難過的那個。至少我還活蹦亂跳的，健健康康的。我不想去恨她，因為恨她，就代表我心裏還挂念著，我還在被她影響着，我不想把這一種壞情緒留着。我不想因為她的緣故，讓自己變成心思陰暗的一個人。一個人要逃脫原生家庭的影響很難，但我想努力試試。」

晏無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唐頌不想再繼續糾結這個話題，也不想拖着晏無虞魚陪自己一起傷春悲秋。她深呼了一口氣笑了笑，揚聲說道：「如果以後我有了孩子，我一定會成為世界上最好的母親。」

晏無虞輕笑說道：「那我們是不是趕快回去生一個孩子？」